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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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知道我在說什麼。

    可是我知道。

    他們把事情搞得太糟了,就算現在想亡羊補牢也不可 能了。

    而他們也不想補。

    他們會很快很快從你那兒弄出一份自白,你連自己的全名都 來不及說清楚。

    星期二後三個禮拜内,你就會在聖昆丁監獄坐一輩子牢。

    &rdquo &ldquo我跟你說過我不是墨西哥人。

    我是從瓦爾帕萊索附近維尼亞德爾馬來的智利 人。

    &rdquo &ldquo刀給我,坎迪。

    那些我全知道。

    你是自由身。

    你存了點兒錢。

    你在家鄉可能有 八個兄弟姐妹。

    放聰明些,回原來的地方去。

    這裡的工作完蛋了。

    &rdquo &ldquo工作多得很。

    &rdquo他平靜地說,然後伸手把刀放在我手上。

    &ldquo我是看在你的分 上。

    &rdquo 我把刀扔進口袋。

    他眼睛看着陽台。

    &ldquo夫人一一現在我們怎麼辦?&rdquo &ldquo不怎麼辦,什麼事都不做。

    夫人很累,她一直承受着很大的壓力,她不想被打 擾。

    &rdquo &ldquo我們必須報警。

    &rdquo斯潘塞堅定地說。

     &ldquo為什麼?&rdquo &ldquo噢,老天爺,馬洛,我們非這樣不可。

    &rdquo &ldquo明天吧。

    撿起你那堆未完成的小說,我們走吧。

    &rdquo &ldquo我們必須報警。

    世上有法律這種東西存在。

    &rdquo &ldquo我們不必做那種事。

    我們手上的證據不夠拍死一隻蒼蠅。

    讓執法人員自己做他 們的下流工作吧。

    讓律師們去想辦法。

    他們寫法律,讓律師在另一批名叫法官的律師 人才面前剖析,好讓其他裁判說第一批法官是錯的,而最高法院又可以說第二批才有 錯。

    世上确實有法律這種東西。

    我們深陷在裡面,逃也逃不掉。

    法律的作用幾乎全在 給律師找生意。

    如果不是律師教他們運作,你想大亨和暴徒怎麼能曆久不衰?&rdquo 斯潘塞氣沖沖地說:&ldquo跟這個無關。

    有人在這棟房子裡被殺。

    他恰好是作家,而且是很成功、很重要的作家,但這也無關。

    他是人,你我知道誰殺了他。

    世上總有正義吧。

    &rdquo &ldquo明天再說。

    &rdquo &ldquo假如你讓她逍遙法外,你就跟她一樣壞。

    馬洛,我開始對你有些疑惑了。

    如果你夠警覺,本來可以救他一命。

    而你等于讓她逍遙法外。

    就我所知今天下午的整個過程隻是&mdash&mdash一場表演而已。

    &rdquo &ldquo對啊。

    喬裝的愛情場面。

    你看得出來艾琳正為我癡狂。

    等事情平靜下來,我們也許會結婚。

    她應該已經準備好了。

    我還沒賺韋德一家一毛錢。

    我等不及了。

    &rdquo 他摘下眼鏡來擦,又擦掉眼窩凹處的汗水,重新戴上眼鏡,看着地闆。

     &ldquo對不起。

    &rdquo他說,&ldquo今天下午我狠狠挨了一記重拳。

    知道羅傑自殺已經夠慘了。

    這另外一種答案簡直叫我感到羞辱&mdash&mdash光是知情就受不了。

    &rdquo他擡頭看我。

    &ldquo我能不能信任你?&rdquo &ldquo做什麼?&rdquo &ldquo正确的行動&mdash&mdash無論是什麼。

    &rdquo他伸手撿起那堆黃稿紙,塞到腋下。

    &ldquo不,算了。

    我猜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我是很好的出版人,但這事我外行。

    我猜我隻是一個他媽的自負卻無足輕重的家夥。

    &rdquo 他從我身邊走過去,坎迪連忙讓開,快步走到前門,把門拉開等着。

    斯潘塞點點頭,由他身邊走過去。

    我跟着出門,中途停在坎迪身邊,望着他亮晶晶的黑眸子。

     &ldquo别做傻事,朋友。

    &rdquo我說。

     &ldquo夫人很累。

    &rdquo他平靜地說,&ldquo她回房去了。

    她不能受幹擾。

    我什麼都不知道,先生。

    我什麼都不懂&mdash&mdash聽你的吩咐,先生。

    &rdquo 我拿出口袋裡的刀遞給他。

    他露出笑容。

     &ldquo沒人相信我,但我信任你,坎迪。

    &rdquo &ldquo同病相憐,先生。

    多謝。

    &rdquo 斯潘塞已經在車上。

    我上車發動,順着車道倒車,送他回貝弗利山。

    我在大酒店門口讓他下車。

     &ldquo回來的路上我一直在想。

    &rdquo他下車時說,&ldquo她一定有點兒神經病。

    我猜他們不會判她有罪。

    &rdquo &ldquo他們連試都不會試。

    &rdquo我說,&ldquo但她不知道這一點。

    &rdquo 他拼命扯腋下那一堆黃稿紙,把它弄整齊,向我點點頭。

    我望着他推開門走進去。

    我放開刹車,奧茲莫爾比車駛離白色的路欄,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霍華德·斯潘塞。

     我很晚才回到家,又累又愁悶。

    今天是那種空氣沉重,噪聲顯得很悶很遠的夜晚。

    天上有一輪朦胧又淡漠的月亮

    我在地闆上踱方步,放了幾張唱片,可以說根本沒聽。

    我好像聽見某一個地方有持續的滴答聲,但屋裡沒什麼會滴滴答答作響的東西。

    滴答聲在我腦袋裡。

    我是單人守靈隊。

     我想起第一次看見艾琳·韋德的情形,還有第三次、第四次。

    後來她有些地方變得如幻似真了。

    她不再像真人,一旦你知道某人是兇手,他總會變得虛幻起來。

    有人為怨恨、為懼怕、為貪婪而殺人。

    有些狡猾的兇手事先計劃,指望逍遙法外。

    有些憤怒的兇手做事根本不經大腦。

    還有兇手愛上死亡,把殺人當做遠程自殺。

    說起來,他們都是神經病,卻不是斯潘塞指的那種意思。

     我終于上床時,已經快天亮了。

     電話鈴聲把我由沉睡中喚醒。

    我在床上翻個身,摸索拖鞋,才知道我不過睡了兩個鐘頭。

    我覺得自己像一塊在油膩膩的餐廳吃下而隻消化了一半的肉。

    眼睛粘在一起,滿嘴泥沙。

    我站起來,咚咚咚走到客廳,把電話拿起來說:&ldquo别挂斷。

    &rdquo 我放下電話,走進浴室,用冷水拍臉。

    窗外有什麼東西咔嚓、咔嚓、咔嚓地響。

    我茫然地看外面,看見一張沒有表情的棕色面孔。

    那是一周來一次的日本園丁,我叫他&ldquo狠心的哈瑞&rdquo。

    他正在修剪金鐘花矮樹&mdash&mdash按照日本園丁剪金鐘花樹的方式。

    你問了四次他才說&ldquo下星期&rdquo,然後他在早晨六點鐘光臨,在你卧室窗外修剪。

     我把臉擦幹,走回電話邊。

     &ldquo什麼事?&rdquo &ldquo先生,我是坎迪。

    &rdquo &ldquo早安,坎迪。

    &rdquo &ldquo夫人死了。

    &rdquo他說的是西班牙語。

     死了。

    在任何語言之中,這都是冰冷黑暗又無聲無息的字眼。

    夫人死了。

     &ldquo不是你幹的,我希望。

    &rdquo &ldquo我想是藥物,叫杜冷丁。

    我想瓶子裡有四十五顆。

    現在空了。

    昨夜沒吃晚餐。

    今天早上我爬上梯子,往窗裡瞧。

    衣着跟昨天下午一模一樣。

    我弄開窗簾。

    夫人死了。

    冷得像冰水。

    &rdquo 冷得像冰水。

    &ldquo你打電話給誰沒有?&rdquo &ldquo有,洛林醫生。

    他報了警。

    還沒來。

    &rdquo &ldquo洛林醫生,嗯?正是那個遲來的人。

    &rdquo &ldquo我沒給他看信。

    &rdquo坎迪說。

     &ldquo給誰的信?&rdquo &ldquo斯潘塞先生。

    &rdquo &ldquo交給警方,坎迪。

    别讓洛林醫生拿到。

    就交給警方。

    還有一點,坎迪。

    别隐瞞任何事,别對他們撒謊。

    我們到過那兒。

    說實話。

    這回說實話,而且全部照實說。

    &rdquo 對方靜默半晌,然後說:&ldquo是,我明白了。

    朋友,再見。

    &rdquo他挂斷了。

     我撥電話到麗茲貝弗利山大酒店,找霍華德·斯潘塞。

     &ldquo請等一下,我給你轉前台。

    &rdquo 一個男人的聲音說:&ldquo這是前台。

    我能為你效勞嗎?&rdquo &ldquo我找霍華德·斯潘塞。

    我知道時間還早,不過很緊急。

    &rdquo &ldquo斯潘塞先生昨天傍晚退房了。

    他搭八點的飛機到紐約。

    &rdquo &ldquo哦,對不起,我不知道。

    &rdquo 我到廚房去弄咖啡&mdash&mdash大量咖啡,甘醇、濃郁、苦澀、滾燙、無情、堕落,疲憊男人的生命之血。

     過了兩個鐘頭,伯尼·奧爾斯打電話給我。

     &ldquo好啦,智多星。

    &rdquo他說,&ldquo到這裡來受罪吧。

    &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