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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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quo我不懂你這麼一位享有各種榮寵的人為什麼想跟私人偵探喝酒。

    &rdquo &ldquo你是謙虛嗎?&rdquo &ldquo不是。

    我隻是想不通。

    我算相當友善的,但我們不屬于同一個世界。

    我甚至不知道你住在什麼地方,隻知道在恩西諾。

    我猜你的家庭生活很完美。

    &rdquo &ldquo我沒有什麼家庭生活。

    &rdquo 我們又喝了螺絲起子。

    店裡幾乎是空的。

    隻有幾個嗜酒成性的酒徒坐在吧台邊的 高凳上。

    他們慢慢伸手拿第一杯酒,小心望着雙手,免得打翻。

     &ldquo我不明白。

    可以說清楚些嗎?&rdquo &ldquo大制作,卻沒甚情節。

    就像電影制片廠的人說的。

    我猜西爾維娅很快樂,我卻 不見得。

    在我們的圈子裡那不太重要。

    你如果用不着工作或考慮花費,随時有事可 做。

    不是真有樂趣,但有錢人并不知道這一點。

    他們從來沒嘗過真正的樂趣。

    他們從 來沒有非常想要一樣東西,也許别人的老婆例外。

    跟木匠的老婆想要為客廳換一幅新 窗簾相比,他們那種欲望相當蒼白。

    &rdquo 我一句話也不說,讓他主講。

     他說:&ldquo我大抵隻是消磨時間。

    時間卻過得很慢。

    打打網球,打打高爾夫,遊遊 泳,騎騎馬,看西爾維娅的朋友們努力撐到午餐時間,再開始吃喝消除宿醉,真好玩兒。

    &rdquo &ldquo你去拉斯維加斯的那天晚上,她說她不喜歡酒鬼。

    &rdquo 他歪着嘴巴笑。

    我看慣了他的疤痕臉,但他表情變化的時候半邊臉僵硬的感覺更 加明顯,隻有這個時候我才會重新意識到。

     &ldquo她是指沒有錢的酒鬼。

    有了錢他們隻是豪飲客而已。

    他們吐在門廳,自有總管 處理。

    &rdquo &ldquo你用不着這樣刻薄。

    &rdquo 他把酒一口喝完站起來,說:&lsquo&lsquo我得走了,馬洛。

    何況我惹你心煩,上帝知道連 自己都覺得厭煩。

    &rsquo&rsquo &lsquo&lsquo你沒惹我心煩。

    我是受過訓練的聽衆。

    我遲早會明白你為什麼這麼喜歡當一頭 被人豢養的獅子狗。

    &rsquo&rsquo 他用指尖輕輕摸他的疤痕,臉上挂着淡漠的微笑。

    &lsquo&lsquo你應該奇怪她為什麼要我 陪,而不是我為什麼要在那兒,在緞子椅墊上耐心等她來拍我的頭。

    &rsquo&rsquo &lsquo&lsquo你喜歡緞子椅墊,&rsquo&rsquo我一面站起來跟他走,一面說,&lsquo&lsquo你喜歡睡絲質床單,有 鈴可按,有總管挂着恭順的笑容前來聽候差遣。

    &rsquo&rsquo &lsquo&lsquo可能。

    我是在鹽湖城的一家孤兒院長大的。

    &rsquo&rsquo 我們跨出門外,走進疲憊的黃昏,他說他想要散散步。

    但是我們是開我的車來的,而且這一次我動作夠快,搶先付了賬。

    我望着他消失。

    一家店鋪櫥窗的燈光照着他的白發閃啊閃,片刻之後他就沒入薄霧之中。

     他喝醉酒、落魄潦倒、又餓又慘自尊心又強的時候,我反而比較喜歡他。

    真的如此嗎?也許我隻是喜歡當老大哥。

    做事的理由很難理解。

    我這一行有時候該問問題,有時候該讓對方慢慢發火終至勃然大怒。

    每一個好警察都知道這一招。

    有點兒像下棋或拳擊。

    有些人你必須設法催逼,讓他站不穩。

    有些人你隻要出拳,他們自己就會敗下陣來。

     如果我問他,他會把一生的故事告訴我。

    可是我連他的臉是怎麼毀掉的都沒問過。

    如果我問了,他也告訴我了,說不定能救下兩條人命。

    但也隻是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