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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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的衣衫飄起,露出金黃色的身子。

    他從樹上摘下一個小瓦罐;小瓦罐吊在新截枝的傷口邊上,接住流出來的棕榈汁液,用來釀酒;阿拉伯人很愛喝這種醇酒。

    應拉什米的邀請,我嘗了一口,不大喜歡,覺得辣乎乎,甜絲絲的沒有酒味。

     後來幾天,我走得更遠,看見别的牧羊娃和别的羊群。

    正如瑪絲琳說的那樣,這些園子全都一樣;然而每個又不盡相同。

     瑪絲琳還時常陪伴我;不過,一進果園,我往往同她分手,說我乏了,想坐下歇歇,她不必等我,因為她需要走得遠些;這樣,她就獨自去散步了。

    我留下來同孩子們為伍。

    不久,我就認識了許多;我同他們長時間地聊天,學習他們的遊戲,也教他們别的遊戲,把我身上的銅子都輸掉了。

    有些孩子陪我往遠走(我每天都增加一段路),指給我回去的新路,替我拿外套和披巾,因為有時我兩件都帶上。

    臨分手的時候,我分給他們一些鋼子;有時他們一邊玩耍,一邊跟着我,直到我的門口;有時他們跨進門。

     而且,瑪絲琳也領回一些孩子,是從學校帶來的,她鼓勵他們學習;放學的時候,聽話的乖孩子就可以來。

    我帶來的則是另一幫;不過,他們能玩到一處。

    我們總是特意準備些果子露和糖果。

    不久,甚至不用我們邀請,别的孩子也主動來了。

    我記得他們每一個人,眼前還浮現他們的面容…… 一月末,突然變天了,刮起冷風,我的身體立刻感到不适。

    對我來說,市區和綠洲之間的那大片空場,又變得不可逾越了;我又重新滿足于在公園裡走走。

    接着下起雨來;冷雨,北面群山大雪覆蓋,一望無際。

     在這些凄清的日子裡,我神情沮喪,守着火爐,拼命地同病魔搏鬥;而病魔乘惡劣氣候之勢,占了上風。

    愁慘的日子:我既不能看書,也不能工作;稍微一動就出虛汗,渾身難受;精神稍微一集中就倦怠;隻要不注意呼吸,就感到憋氣。

     在這些凄苦的日子裡,我隻能跟孩子們開開心。

    由于下雨,隻有最熟悉的孩子才來;衣裳都淋透了,他們圍着爐火坐成半圈。

    我太疲倦,又太難受,隻能看着他們;然而,面對他們健康的身體,我的病會好起來。

    瑪絲琳喜歡的孩子都很羸弱,老實得過分;我對她和他們非常惱火,終于把他們趕開了。

    老實說,他們引起我的恐懼。

     一天上午,我對自身有個新奇的發現。

    房間裡隻有我和莫克蒂爾;在受我妻子保護的孩子中間,惟獨他沒有使我産生絲毫反感。

    我站在爐火前,雙肘撐在壁爐台上,好像在專心看書,但是在鏡子裡能看到身後莫克蒂爾的活動。

    我說不清出于什麼好奇心,一直暗中監視他。

    他卻不知道,還以為我在埋頭看書。

    我發現他蹑手蹑腳地走到一張桌子跟前,從上面偷偷抓起瑪絲琳放在一件活計旁邊的剪刀,一下塞進他的鬥篷裡。

    我的心一時間猛烈地跳動,但是,再明智的推理也無濟于事,我沒有産生一點反感。

    這還不算!我也無法确信我完全是别種情緒,而不是開心和快樂。

    等我給莫克蒂爾充裕時間偷了我之後,我又回身跟他說話,就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似的。

    瑪絲琳非常喜愛這個孩子;然而我認為,當我見到她的時候,我沒有戳穿莫克蒂爾,還胡編了一套話說剪刀不翼而飛,并不是怕使她尴尬。

    從這天起,莫克蒂爾成為我的寵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