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八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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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拿撬動一塊龐大的物體來說,如果他用的棍子太長,他使出的氣力就太多;如果他用的棍子太短,他使出的氣力就不夠;經驗将教訓他如何選擇适合他的需要的棍子。

    這種聰明,象他那樣年齡的孩子,并不是沒有的。

    再拿搬運重物來說,如果他能搬多重就想搬多重,同時你又不叫他試一試是否搬得起來,在這種情況下,他豈不是隻好用眼睛去估計重量了嗎?要是他想知道怎樣比較質量相同而大小不同的東西,怎樣在大小相同而質量不同的東西之間進行選擇,他就必須學會比較它們的比重。

    我曾經看見過一個受過很好教育的青年人,他說他必須做過實驗之後,他才相信同一個提桶裝滿一桶橡樹刨花的時候,不如裝滿一桶水的時候重。

     我們并不是平均地使用我們的種種官能的。

    有一種官能,即觸覺,在我們醒着的時候其作用就從沒中斷過,它遍布于我們身體的整個表面,好象一個從不休息的哨兵,一發現可能傷害我們身體的東西就告訴我們。

    正是有了這種官能,才使我們不論願意或不願意都要通過它的不斷運用而盡早地獲得經驗,因此也才使我們無須對它進行特别的訓練。

    我們都知道,盲人的觸覺比我們敏銳和準确,因為他們不能憑借視覺,所以就不能不唯一地從觸覺中去判斷我們用視覺判斷的事物。

    我們為什麼不可以象他們那樣練習在黑暗中行走,在黑暗中辨别我們可以拿得到的物件,判斷我們周圍的環境,一句話,我們為什麼不能練習在黑夜中不要燈光也能做他們白天瞎着眼睛做的事情呢?當陽光照射的時候,我們強過于他們;然而在黑暗中就輪到他們做我們的響導了。

    我們一生當中有一半的時間是瞎的;其間的區别是,真正的瞎子随時都知道怎樣引導自己,而我們在漆黑的夜晚連一步也不敢行走。

    "你可以點燈呀,"也許有人會向我這樣說。

    怎麼!随時都有燈籠供你使用!誰向你保證過它們在你需要的時候總是跟着你的?至于我,我甯可讓愛彌兒的指頭上長眼睛,也不願意他到蠟燭鋪去買一枝蠟燭。

     你在深夜的時候關在一間屋子裡拍手,根據回聲你就可以判斷那間屋子是大還是小,判斷你是站在屋子的當中還是站在一個角落裡。

    離牆半步遠,四周的空氣雖不是那樣均勻,但更易于反射,因此使你的臉上有另外一種感覺。

    你站在原地連續向四方轉動,如果有一扇門是開着的,那麼,一股微風就可以告訴你門在哪一方。

    你坐在船上,根據迎面吹來的風勢,不僅可以知道船是向哪個方向走,而且還能判斷船在水上走得快還是走得慢。

    這些經驗,以及與此相似的許多經驗,隻有在夜間才可取得;而在白天,由于我們所見的情景一方面雖幫助了我們,但另一方面也分散了我們的心,因此,不管我們是多麼留心,也将把這些經驗遺漏掉的。

    我們在這裡既不用手,也不用棍子。

    根據觸覺,甚至在什麼東西都不接觸的情況下,我們也能獲得許多由視覺得來的知識! 多在夜間做遊戲。

    這個辦法的重要性,遠遠不是從表面上看得出來的。

    黑夜自然是使人恐懼,有時候使動物也感到恐懼。

    隻有很少數的人由于他們的理智、判斷、精神和勇氣才擺脫了這種恐懼的感覺。

    我曾經看見過一些辯論家、哲學家和白天很勇敢的軍人,在夜裡就象婦人一樣,聽見樹上掉一片樹葉也打哆嗦。

    有些人說這種恐懼感是由保姆所講的故事造成的,這種說法是錯誤的;這種恐懼感的産生,是有一個自然的原因的。

    是什麼原因呢?這個原因不是别的,就是那個使聾子猜疑,使人們迷信的原因:對周圍的事物和周圍的變化不了解。

    由于平時已經習慣于離得遠遠地看東西,而且還要預先考慮它們的影響,所以當我看不見我周圍有些什麼東西的時候,怎麼不以為有無數的人和無數的事物的變化可能要傷害我,而我又沒有辦法可以保護自己不受他們的傷害呢?即使我知道我所處的地方很安全,這也沒有用處,因為,隻有在我确實看清我所在的地方以後,我才知道它是安全的:我心中總覺得有什麼東西使我害怕,而在白天,我是不會有這種感覺的。

    是的,我知道,一個外界的物體要對我的身體施加作用,就不能不發出一些聲音。

    所以,我的耳朵總是始終保持警惕的!稍為聽到一點聲音,如果弄不清楚它的原因的話,我的自衛感就首先促使我留心那些最引起我注意的東西,因此,也正是這些東西最使我感到恐懼。

     即使絕對沒有聽見什麼聲音,我也并不因此就感到放心,因為别人還可以一聲不響的突然來襲擊我。

    我必然要按照已往的事物的情景想象一些事物,必然要想象它們現在還是那個樣子,必然要看到一些我根本沒有看到的東西。

    這樣一來,就使得我的想象好似演戲一樣一幕一幕地過去,而不久以後,我就無法控制它們了,盡管我竭力想安定自己,但結果反而愈加感到驚慌。

    如果我聽見一點聲音,我就以為是賊;如果什麼也沒有聽見,我就以為看見了幽靈。

    由于保護自己的生存而産生的警惕心,反而使我盡想到一些害怕的事情。

    這時候,要想鎮定自己,就隻有運用我的理智;然而比理智更強烈的本能卻不由我這樣做。

    既然是無法可施,又沒有什麼東西可怕,那我們又何苦去想它呢? 找到了疾病的原因,就可以找到醫治疾病的藥。

    在一切事情上,我們的習慣都能克制我們的想象,隻有新的事物才能喚起我們的想象。

    對我們每天都見到的事物,起作用的不是想象而是記憶,而這也就是俗話所說"見慣不驚"的道理,因為,隻有想象的火焰才能燃起心中的情緒。

    所以,當你想醫治誰對黑暗的恐懼時,你無須對他講這樣那樣的道理,而隻是常常把他帶到黑暗的地方去就行了;你要知道,所有一切哲學的論證都不如這個辦法有效。

    蓋屋頂的工人從來沒有感到過頭暈;常常到黑暗地方去的人,見到黑暗是不感到害怕的。

     可見,夜間做遊戲除了前面所說的那個好處以外,還有另外一個好處;不過,為了使遊戲做得成功,就不能不着重說明做遊戲時一定要快快樂樂的。

    再沒有什麼東西比黑暗更陰沉的了,切不可把你們的孩子關在地下室裡。

    要使他笑嘻嘻地走進黑暗的地方,在走出黑暗以前又要使他重新笑起來;要使他在黑暗中做了一陣遊戲以後,接着又想去做别的遊戲,這樣,就可防止他心中可能産生荒唐的想象了。

     在生命中有這樣一個時期,過了這個時期,人在前進的時候,同時也在倒退。

    我覺得我已經過了這個時期。

    我可以說是又重新開始另外一次經曆。

    我感覺到我已達到了成熟的年歲,而成年時期的空虛使我回想到童年的甜蜜。

    在年齡日增的同時,我又變成了兒童,而在三十歲的時候,我反而愈是喜歡回憶我十歲時候的事情。

    讀者諸君,請原諒我在這裡引述我自己的幾個例子,因為,要想把這本書寫得好,就必須在寫作的時候心裡很愉快。

     那時候,我在鄉下寄住在一個名叫郎貝西埃的牧師的家裡。

    我有一個夥伴,他是我的表兄,比我富裕,大家都把他看作是他家的繼承人;至于我,遠遠地離開了我的父親,隻不過是一個窮苦的孤兒。

    我的大表兄貝爾納特别膽小,尤其是在晚上更膽小。

    我老是拿他的膽怯開玩笑,以至弄得郎貝西埃先生聽我吹牛都聽厭了,要想試一試我的勇氣。

    在一個秋天的夜裡,天色是非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