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萌發

關燈
“這也可能是和剛才我去拜訪您家這一舉動一樣古怪而又多餘的話,您放棄這樁親事好嗎?” “嗯。

    ” 禮子像遭到突然襲擊似的點點頭。

     “那種人碰着什麼就毀壞什麼,他絕對不會懂得小姐的可貴。

    僅僅接近他,就已使你受到傷害了。

    ” 說到這裡,有田從正面看了看禮子。

     但是他突然轉身走了出去。

     禮子抓住身邊的屏風。

     “有優點啊。

    ” 房子一面目送着有田的背影,一面若無其事地說: “但是他跟伯爵是截然不同的世界之中的人,所以隻能那樣看。

    ” 大門的電燈剛一熄滅,禮子就不由得跑出了門外。

     門前的登車台階還很亮,但眼前忽然變得微暗起來,這是因為禮子感到自己與有田之間的聯系像被突然切斷了一樣。

     她跑出去,一直跑到了登車台階路石的盡頭,緊緊抓住那兒的裸柱,小聲叫道: “有田君。

    ” 有田頗感意外,不假思索地返了回來。

     這使禮子高興得無法形容,卻又一時說不出話來。

     “我似乎僅僅說了些随便的話……” “不,我想謝謝你。

    可像剛才你說的那些,我太明白不過了。

    但,這真的是非常手段。

    這樁親事不僅僅是伯爵家和我們家的非常手段,即使為我自己,也是如此。

    你說我會受到傷害,可我已經傷痕累累了。

    你以為我不清楚伯爵是什麼樣的人嗎?” 禮子一下子傾吐出來,她眼眶濕潤了。

     十三 “請你們不要在大門口做這種不體面的事!” 房子也來到登車台階,說: “禮子,你剛才不是說過自己不管發生了什麼事也不會哭的嗎?” “我沒哭啊。

    哭什麼!姐姐并不了解我真實的心情。

    媽媽和其他人都認為,讓我嫁給那種人好像我就很可憐似的。

    ……隻是這點令人遺憾。

    ” “我可是羨慕極了。

    禮子是不是有點過于害怕伯爵了?因此将自己當成了悲劇中的公主……” “唉呀!我可不怕啊,我隻是認為他是和我一樣的可憐的人。

    結婚的條件我全都知道,不光是金錢的事……” “你所說的非常手段?是那件事嗎?” “嗯。

    可怕的是我害怕有田君,我不太了解這個人。

    ” “有田君?” 房子詫異地說: “可是,你叫住有田君,想要幹什麼呢?對我來說他很重要,所以請你别把他當成玩具。

    ” 禮子像是被捶了一下,嚴肅地擡起頭來,說道: “唉呀,這可不像姐姐說的話呀。

    ” “你才不像平日的禮子呢。

    請你痛快點兒吧。

    你找有田有什麼事嗎?” “有。

    ……我想請有田君看看我和伯爵見面的情景。

    ” “你瘋了嗎?這又不是在演戲,不需要觀衆。

    ” “是演戲,一場精彩的戲劇。

    讓他看了,他就能理解演員的心情了。

    ” “因為她就是這樣一個可怕的人。

    ” 房子看着有田,以苦笑掩飾着說道: “不知道她會說些什麼。

    固執倒還罷了,但是胡說起來就讓人為難了,要不是伯爵那樣的人,還根本娶不了她呢。

    ” 幾乎要說這是一對般配的猛獸夫妻了。

     禮子那雙仍被淚水潤濕的眼睛深處,閃爍着任性的光芒,十分美麗。

    她好像沒有聽見姐姐的話。

     “要是有田君認為這樁親事還是作罷的好,就該趕快毀掉它。

    臨回去時隻留下些奇怪的話就溜走,這太卑鄙!” “真煩人啊。

    有田君與這樁親事有什麼關系呢?” 房子嚴厲地責備道。

     “是嗎?難道有田君隻是做出常識性的判斷,說些多餘的話嗎?這像是在侮辱我。

    ” “禮子,這不是東拉西扯嗎?你說的話一點也不合道理啊。

    ” “這可奇怪了。

    難道我說的都是謊話嗎?” 禮子自嘲般地笑了。

     有田在旁邊悄悄地說: “小姐,那麼我替你毀了它吧。

    ” “嗯,請你毀了它吧。

    ” 禮子轉過身來。

     一隻白狗從與庭院交界的樹籬下邊朝她腳下跑去,一直朝大門方向逃去。

     村濑仿佛大吵大嚷地從院子裡跑出來。

     有田突然高聲地吹了聲口哨。

    狗猛地站住,返回到有田的身旁,搖尾乞憐。

     從樹籬中間的門裡轉出來的村濑,慌忙抓住狗的項圈。

     院子裡傳來伯爵的笑聲。

     十四 聽到笑聲,禮子突然轉身進入正門。

     因為大家全都被狗吸引住了,所以誰也沒有看她。

     伯爵的大笑聲愉快、豁達,越來越近。

     “你可真丢人!隻為一隻狗就驚慌失措……” 經房子這麼一說,村濑終于鎮靜下來,但仍然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啊,吓了我一跳。

    ……伯爵也太厲害了。

    是他突然驚吓狗,狗才逃的。

    ” “那是因為你癡迷地給他看無聊的東西。

    被笑話了吧。

    ” 村濑似乎有點兒害羞,擡頭看看有田。

     “啊,謝謝。

    多虧您我才得救了。

    反正這隻狗今天早上才到橫濱,還不習慣日本人。

    可是,一聽到你的口哨,它就乖乖地回來。

    有田君,你喜歡狗嗎?” “抓住了嗎?” 矢島伯爵從院子裡出來,拿着馴狗用的皮鞭。

     狗像是很害怕似的低聳着肩,退縮了。

     “唉呀,您,到這種地方來太失禮了。

    ” 房子一副緩解氣氛的樣子。

     “這個人用口哨一叫,狗就回來了。

    ” “啊?是醫狗的嗎,一起去橫濱的那位……” 伯爵看也不看有田一眼。

     “我聽說華族有不能當獸醫的愚蠢的規定,可因為最近也有男爵以養狗為業的,所以這是從前的事了吧。

    ” “哎呀,禮子呢?” 房子若無其事地轉向一旁。

     “剛才還在這裡,怎麼了?” 這話立即見效。

    一聽說禮子,伯爵的臉色就變了。

    房子一眼就看透了這些,但是她卻和顔悅色地請大家回到原來的座位上。

    她自己帶頭,領着他們穿過院子去裡邊的偏房。

     村濑由于無法抓着狗的項圈而拙笨地走路,所以說道: “有田君,對不起,請你讓人從狗舍裡拿拖網來,好嗎?” “不要緊,放開它試試。

    ” 說着,有田在狗耳朵周圍輕輕敲了兩三下,又吹起了口哨。

     狗一面在有田的腳下來回走動着,一面跟着他去了。

     在暮色濃重的庭院裡,可以清晰地聽見有田的口哨聲。

     站在套廊裡觀望的禮子趿拉着木屐下來了。

     伯爵也吹着口哨回頭觀望,因為看見村濑和禮子來了,所以走進亭子裡等待。

     房子說起弟弟正春因讨厭學習院而進入一高的事。

     “我常同媽媽說弟弟和禮子換一下性格就好了。

    ” “不過,那樣我就麻煩了。

    因為根本就沒有能夠管住我胡作非為的厲害的女人,于是親戚們才給我物色了禮子。

    這是最後一招好主意……” 因為禮子走近了,所以伯爵中止了談話。

     有田從旁邊經過,因看到與伯爵并排站着的禮子過于美麗而驚呆了。

    禮子不僅是重新補了妝,她與剛才相比簡直是判若兩人般的美麗,如同在崇高的戰鬥之前光彩熠熠。

     誠然,這樣的話她應該同伯爵結婚,有田不知為什麼如此感覺,他有些目眩。

     “喂,傻愣着看什麼呢?沒禮貌!” 說着,伯爵走出亭子,揚起了鞭子。

     刹那間,有田把伯爵甩了出去。

    接着,兩人扭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