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奮鬥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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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非常懊惱——替她懊惱,替自己懊惱。

    “你把它們全看過了嗎?” 他好奇地問。

     她點點頭,表示看過。

     “唉,我并不很喜歡克李斯蒂娜-錢甯,”他解釋說。

    他想說一句話,随便說一句什麼話,來打消她的沮喪心情。

    他知道這種沮喪不會多麼厲害的,隻要他能夠使她相信,這兩件事裡沒有一件是多麼了不起的,相信他對她們的興趣和盟誓都屬于一種輕薄的、戲弄的性質。

    不過璐碧-堪尼的那封信顯示出來,她非常喜歡他。

    他可說不出什麼反對璐碧的話來。

     安琪拉聽清楚了克李斯蒂娜-錢甯這個姓名。

    它深深地印在她的腦海裡。

    她現在回想起來,以前不時聽他稱贊的就是她。

    他在工作室裡曾經說過,她有條多麼可愛的嗓子,她在台上的姿态多麼漂亮,她可以唱得多麼有情感,她多麼聰明地看待人生,她多麼好看,有一天她要回來表演大歌劇的。

    他還跟她上山呆過——當她,安琪拉,在黑森林耐心地等待着他的時候,他倒去向她求愛。

    這立刻激起了她胸懷中一切好鬥的嫉妒心;這也就是以前使她不顧那些在她周圍進行的陰謀和暗算,而去緊抓住他的那種嫉妒心。

    她們不可以占有他——這幫下流的工作室中的優越分子——她們沒有一個可以,她們全體合起來也不可以,即使她們勾結起來,想要得到他的話。

    從她到東部來以後,她們待她太無恥了。

    她們幾乎一緻忽視了她。

    她們當然來看尤金。

    現在,既然他成名了,她們無法對他再好啦,可是對于她——嗨,她們對她幹脆就沒有什麼用處。

    她沒有看見嗎!她沒有注意到她們眼睛裡的那種挑剔的、虛僞的、察看的神情嗎!她不夠漂亮!她沒有什麼文學氣息或藝術氣質。

    她對人生知道得并不比她們少,或許還要多些——多十倍,可是因為她不會大搖大擺、裝腔作勢、瞪起眼睛、捏着嗓子說話,她們就自以為優越了。

    而尤金,這個卑鄙的家夥,他也是這樣!優越!這些下賤、卑鄙、淫猥、自私、傲慢的角色!-,她們大多數都沒有什麼。

    當你仔細察看她們的衣服時,都是些破布——縫得不好、質地惡劣、隻是挂在一塊兒,可是她們竟然那樣神氣地穿着那些衣服!她要給她們看看。

    有一天,等尤金有錢的時候,她也把自己打扮起來。

    她現在就在這麼做了——比她初來時已經穿得好多啦。

    沒有多久,她還要穿得更好點兒。

    那幫下流、卑鄙、輕賤、自私、裝模作樣的家夥。

    她要給她們瞧瞧。

    啊- 啊!她多麼痛恨她們。

     這會兒,在她哭着的時候,她想到尤金也可能寫情書給這個可惡的克李斯蒂娜-錢甯——無疑,她也是一個那樣的人,她的信就顯示出來了。

    啊-啊!她多麼痛恨她啊!但願自己能夠抓住她、毒死她。

    可是她的哭泣表達出來的,多半還是她所感到的傷心而不是這種憤怒。

    她多少有點兒軟弱無能,這她知道。

    她不敢确切地讓他看出來她所感到的一切。

    她怕他。

    他可能會離開她。

    他實際上并不十分喜歡她,受不了她的一切——是不是這樣呢?這種懷疑就是這整個事情的一個可怕的、沮喪的、毀滅性的特色——要是他喜歡她的話,那就沒有問題了。

     “請你别哭,安琪拉,”停了一會兒,尤金懇求地說。

    “并不象你以為的那麼不好。

    看起來相當不好,但是那會兒我還沒有結婚,況且我并不怎麼喜歡這兩個人——并不象你認為的那樣;真的并不。

    你或許會覺得我很喜歡,可是我并不喜歡。

    ” “并不喜歡!”安琪拉冷笑着說,突然一下發作起來。

    “并不喜歡!看起來仿佛你是真不喜歡,一個叫你‘親愛的孩子’和‘阿多尼斯’,另一個說但願她已經死了。

    你很需要點兒時候才能叫人家相信你并不喜歡。

    而且那時候,我還在黑森林等待,渴望你來;你倒上山去向另外一個女人求愛。

    啊,我知道你多麼喜歡。

    你可以把我留在那兒傷心、等待,而你倒跑上山去跟另外一個女人逍遙自在,這就足夠表示你多麼喜歡了。

    ‘親愛的尤——,’‘親愛的寶貝’,‘阿多尼斯’!這就表示你多麼喜歡了,對嗎!” 尤金無可奈何地瞪眼向前望着。

    她的尖刻和忿怒使他驚詫、氣惱。

    他不知道她會這樣大發雷霆,象那會兒表現在她臉上和話裡的那樣,可是他知道她是很有理由的。

    不過幹嗎這樣狠呢——幾乎有點兒蠻橫了?他人不舒服。

    她就不體諒他了嗎? “我告訴你并不象你以為的那麼不好,”他倔強地說,開始顯出一絲發火和反抗的神氣。

    “我那會兒還沒有結婚。

    我當時是喜歡克李斯蒂娜-錢甯;我是喜歡璐碧-堪尼。

    這有什麼呢?我現在沒有辦法來補救。

    我對這有什麼可說的呢?你要我說什麼呢?你要我做點兒什麼呢?” “啊,”安琪拉抽抽噎噎地哭着說,立刻把無可奈何的、憤怒責備的口吻改變成懇求的、痛苦自憐的口吻。

    “你竟然站在這兒向我說‘這有什麼呢?’這有什麼!這有什麼!你該說什麼?你想想你應當說點兒什麼?我還以為你是那樣可敬重的、那樣誠實可靠的!哦,如果我早知道的話!如果我早知道的話!我早該投水死掉,也不要活着來知道人家不愛我了。

    嗳呀,嗳呀!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不知道可以怎樣!” “但是我是愛你的,”尤金安慰地、堅決地說,他急于想講點兒什麼或是做點兒什麼,好使這場可怕的風暴平息下去。

    他想不出自己怎麼會那樣愚蠢,竟然把這些信随便亂丢。

    啊呀!他把這弄得多麼亂七八糟啊!假如他把這些信穩穩妥妥地放在别處,或是把它們毀掉,那多麼好。

    不過他還是想留着克李斯蒂娜的信;她的信寫得太美啦。

     “是的,你愛我!”安琪拉發怒地說。

    “我看得出來你多麼愛我。

    這些信就顯示出來啦,嗳呀,嗳呀!但願我已經死了。

    ” “聽我說,安琪拉,”尤金竭力說,“我知道這些信看起來很不好。

    我是向堪尼小姐和克李斯蒂娜-錢甯求過愛,但是你瞧,我并不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