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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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沒有完全明白,她帶着狐媚子的狡猾樂趣暗自笑着。

     這一次,他和她都掉在其餘的人後面,同時她從他的姿态上又覺得他終于快要說出一點使人不安的事情,她就突然開始跑着去追她的父親了,後來追上了,她嚷着:“倘若我們來做一次‘四隻角落’的遊戲,可成!” “四隻角落”那種遊戲,通常是用在遊覽終結的時候的。

    先在樹林子中間找一塊空曠的地方,一段比較寬暢的大路,後來大家如同散步的兒童們一樣遊戲起來。

     阿立沃姊妹倆以及共忒朗對于這種遊戲都是高興得很的,理由就是它能夠滿足一切青年人的奔跑不息的需要。

    僅僅波爾-布來第尼戀戀于另外好些念頭,所以咕噜了一下,随後,他慢慢地活躍起來,開始用着比較旁人都更賣力的态度來遊戲,借此可以抓得着基督英,觸得着她,突然把手擱在她的肩頭上或者她的腰上。

     侯爺的冷落的和漫不注意的本性,隻須旁人不擾亂他的安甯是什麼全可以的,這時候他在一株樹的腳邊坐下了,瞧着他們幾個人,那些被他稱為他那班寄宿的中學生盡興遊戲。

    他覺得這種平安的生活很好和整個世界都美滿得沒有缺憾。

     然而,波爾的姿态不久就使得基督英吃驚了。

    某一天,她甚至于對他感到了害怕。

     他們某一個早上,同着共忒朗到山裡那條古怪的斷崖裂縫的深奧處所去,那就是昂華爾的小溪發源的地方,被當地的人稱呼做世界盡頭的。

     隘道是漸漸越走越窄和越走越彎的,一直深入山裡頭。

    他們從好些龐大的石頭上翻過去,踏在好些大的石子上跨過小溪,後來遇着一座高到五十多公尺的大岩石,它擋住了山凹的整個一條斷崖裂縫,他們繞着它兜過一個彎子以後,就關在一條窄的壕溝樣的東西裡邊了,兩面全是很高的削壁,赤裸裸地直到頂上才有些樹木和青草。

     小溪形成了一個水槽那麼樣大的池子,并且那真的是一個未經整理的和異樣得意想不到的水坑,正同我們常常在書上遇得見而在大自然裡不常見過的一樣。

     那一天,他們都在擋住去路的高岩前面停着不走了,波爾望見了岩上留着好些攀登的痕迹,就說: “可是,我們能夠走得更遠一點。

    ” 他費着勁兒攀上那座陡立的石坎了。

    他嚷着: “哈!真可愛!一座長在水裡的小樹林子,您兩位趕緊來。

    ” 後來,他躺下了,抓住基督英兩隻手拉她上來,同時共忒朗在下面指導她的雙腳又再擱在石坎上的那些細微的凸出部分。

     那些從山頂上落下來的泥土,在石坎上面的坡兒上構成了一座未經整理的和草木繁複的小花園,溪流正從園子裡樹木的根底下穿過。

     更遠一點,另外一道石坎又擋住了這條花岡岩巷子樣的斷崖裂縫;他們又攀上去了,随後又遇着第三道,他們都站在一條無法攀登的牆腳邊了,牆頭上垂直地流出一道長到二十來公尺的清亮瀑布落到一個深潭裡,這深潭是被瀑市沖出來的,很淩亂地藏在好些藤葛和樹木中間。

     斷崖裂縫變成非常之窄的了,以至于兩個人牽住手站着可以觸得到兩邊的牆。

    他們隻看得見頭頂上的那一線天空;隻聽得見水的聲響,可以說這地方是那些被拉丁詩人們用做藏匿古代仙女的無法尋覓的巢窟之一。

    所以在基督英看來,像是侵入了一個仙女的密室。

     波爾-布來第尼一句話也不說。

    共忒朗嚷着: “哈!那大概真是漂亮的,若是有一個金黃頭發和玫瑰臉兒的女人在這個潭裡沐浴。

    ” 他們都回來了。

    最初的兩個石坎下去都是頗為容易的,但是最後那一個卻使得基督英心慌,它很高、很陡,而且又沒有明顯的踏腳的地方。

     布來第尼讓自己的身子從石坎上滑下去,随後他伸長兩隻胳膊向着基督英說: “您跳罷。

    ” 她沒有敢跳。

    她并不害怕摔跤,但是害怕他,尤其害怕他那雙眼睛。

     他懷着一種餓虎式的渴望,懷着一種變成了猛惡的熱情望着她;後來他向她伸長的那雙手非常之強有力地吸引着她,以至于她陡然受到了恐慌,并且感到了一種瘋狂的欲望,要大聲叫喚,躲開,攀到筆陡的山上,來逃避這種無法抵抗的召喚。

     她哥哥站在她後面,嚷着“你跳罷!”并且推着她。

    閉上了眼睛,她覺得自己正往下落,并且被一個柔和而有力的擁抱接住了自己,她在那種來不及細看的刹那間微妙地觸着青年人的整個魁梧的身體,他那陣喘動的和溫暖的鼻息拂到了她的臉上。

     随後她站在地上了,她微笑着,現在她的恐怖過去了,共忒朗恰巧也下來了。

     這一次的心情波動使她變成謹慎的了,她在好幾天中間一直留心不和波爾單獨待在一塊兒,他現在如同寓言裡那種繞着一隻山羊行走的狼一樣繞着基督英徘徊。

     但是一次大規模遊覽已經決定了。

    他們必須帶着食物擱在那輛六座四輪大篷車裡,并且邀着阿立沃家姊妹倆同到答似納小湖的邊上,那個在倭韋爾尼當地稱為笪似納海子的邊上吃晚飯,然後趁着月光在深夜回來。

     他們在某一天的午後出發了,氣候是很熱的,燙人的日光把山上的花岡岩曬得像是爐子裡的火磚一樣燙人。

     車子被三匹喘氣而且渾身是汗的馬用慢步拉着爬坡了;趕車的人低着頭在座位上打盹;成群的綠色蜥蜴在大路邊的石頭上面跑着。

    發燒的空氣仿佛充滿着無數不可目睹和沉重的火星。

    這種空氣有時像是凝固了的,有抵抗力的,厚密得不容易穿過去,有時略略動蕩着,并且在遊客們的臉上拂着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