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光榮歸于雄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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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得絕望地朝着面向花園的窗戶倒退過去,邊退邊回頭望。

    這時他看見窗外有個赤條條的少女。

    她把臉緊貼在月光照耀的窗玻璃上,一隻胳臂從上面的通氣窗伸進來,正要去拉開窗下面的插銷。

    上面的插銷已經拉開。

     裡姆斯基覺得台燈馬上要熄滅,寫字台已經傾斜,自己像涼水澆頭一般渾身發冷。

    但是,還算幸運,他畢竟控制住了自己,沒有摔倒。

    他已經無力喊叫,使出全部力氣才耳語似地說出一聲: “救命啊,……” 守在門口的瓦列奴哈不住地跳躍着,而且跳起之後還能長時間地懸在空中晃動。

    他彎曲着手指朝裡姆斯基揮手,發出咝咝的叫聲,不斷地吧嗒嘴,還沖着窗外的裸體少女擠眉弄眼。

     那女人顯然着急了。

    她從通氣窗口伸進頭來,棕紅色的頭發披散着,她把胳膊盡量往裡探,用指甲抓撓着下面的立插銷,搖晃着窗框。

    繼而她的胳膊開始拉長,仿佛那是膠皮制的,膚色也變成腐屍般的淺綠色。

    那女屍的手指終于抓住立插銷的拉拴頭,轉動了一下,窗戶慢慢打開了。

    裡姆斯基有氣無力地喊了一聲,像拿盾牌似地把手提包抱在胸前,倚在牆上。

    他明白:末日來臨了。

     整個窗戶都打開了。

    但沖進室内的不是深夜的新鮮空氣和椴樹葉的清香,而是一股地窖裡的黴爛味。

    女屍跨到窗台上了。

    裡姆斯基看得清清楚楚,她前胸上有一大塊爛瘡。

     恰恰在這個時候,忽然從花園的小靶場後面傳來一聲公雞叫。

    多麼令人高興的聲音啊!(那裡有個不大的雞籠,雞是馬戲團為表演節目飼養的。

    )經過訓練的大公雞扯起嗓子高聲歌唱,預告着黎明正從東方來到莫斯科。

     瘋狂的忿恨使那女人的臉整個變了樣子,她嘶啞着聲音罵了一句。

    而守在房門口的瓦列奴哈則尖叫一聲,從空中落到地闆上。

     又是一聲雄雞高唱。

    那女屍的牙齒磕碰得格格響,棕紅的頭發倒豎起來。

    聽到第三聲雞叫後,她便猛地轉過身去,逃之夭夭了。

    緊接着,瓦列奴哈也從地闆上跳起來,在半空中放平身子,像飛翔的丘比特①似地越過寫字台,慢慢飄出窗外。

     ①羅馬神話中的愛神,即希臘神話中的厄洛斯。

    背上有雙翼,善飛翔。

     剛才還是年富力強的裡姆斯基,轉眼間變成了白發蒼蒼的老翁,頭上沒有一根黑發了。

    他跑到門前,拉起碰鎖上的按鈕,打開房門,沖進黑暗的走廊,頭也不回地向前跑去。

    他痛苦地呻吟着,跑到樓梯前的拐角處才終于摸到一個電燈開關。

    樓梯照亮了,可這個戰戰兢兢的老頭子卻跌倒在樓梯上,因為他覺得瓦列奴哈的身體軟綿綿地從他頭頂上壓了下來。

     裡姆斯基跑到樓下,看見值班員正在前廳售票處旁的椅子上打盹,便蹑手蹑腳地從旁邊繞過去,跑出劇院大門。

    來到街上,他的感覺才明顯好轉,神智漸漸清醒,甚至還摸了摸腦袋,意識到自己把帽子忘在辦公室了。

     不言而喻,裡姆斯基沒有回去取帽子。

    他氣喘籲籲地跑過寬闊的馬路,向對面電影院拐角處的一盞昏暗的小紅燈跑去。

    不消一分鐘他跑到了紅燈旁,幸好這輛出租汽車還沒有被别人雇去。

     “去特快火車站,去列甯格勒的,快!我多給小費!”老頭子手捂左胸,艱難地喘着粗氣說。

     “我要回車庫。

    ”司機輕蔑地回答,轉過頭去。

     裡姆斯基立即打開皮包,取出五十盧布,從開着的車前門玻璃窗伸進去,遞給司機。

     幾秒鐘後,一輛嘩啦直響的舊出租汽車已旋風般飛馳在花園環行路上,車上的乘客颠簸着。

    在司機面前那片破玻璃小鏡裡,裡姆斯基時而捕捉到司機那快活的目光,時而看到自己一雙呆癡的眼睛。

     裡姆斯基在車站前跳下汽車,随便抓住一個系白圍裙、帶号牌的人①說: ①在車站上為旅客代購車票、搬運行李或提供其他服務的人。

     “頭等票一張,給你三十盧布,”他說着,從皮包裡掏出一把鈔票,“沒有頭等買二等,再沒有——買硬座!” 帶号牌的人回頭望了望站前的夜光鐘,一把抓過裡姆斯基手裡的鈔票。

     五分鐘後,一列特别快車從車站高高的玻璃拱頂下開了出去,迅速消失在黑夜中。

    裡姆斯基也同時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