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兇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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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斯傑潘-博格達諾維奇,”一個聲音回答說,但這不是格魯尼娅的聲音,而是外國演員從卧室裡對他說的,“那貓是我的。

    您不必緊張。

    格魯尼娅不在家,我叫她回家鄉沃龍涅什①去了,因為她對我訴苦,說您好久沒讓她休假了。

    ” ①沃龍涅什州的首府,距莫斯科數百公裡。

     這番話是那麼突然,那麼荒唐,以緻斯喬帕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他三步并成兩步向卧室跑去,但剛到門口就愣住了,隻覺得頭發根兒直往上豎,額頭上滲出了汗珠兒。

     卧室裡已經不隻一位客人,而是一夥了。

    剛才出現在鏡子裡的那個細高個于坐在另一張椅子上,現在看得很清楚:他留着兩撇小胡子,夾界眼鏡上隻有一個鏡片閃閃發亮,另一邊根本沒有鏡片。

    但屋裡還有比這更叫人吃驚的事:珠寶商遺孀的軟墊小凳上蹲着一隻大得吓人的黑貓,它一隻前爪舉着一杯伏特加酒,另一隻爪子舉着叉于,已叉起一塊醋漬蘑菇。

     卧室裡原來不很亮,這時斯喬帕覺得那燈光更加暗淡了,心想:“遇到這種情況,人沒法不發瘋!”他随手抓住了門楣,牙齒碰得格格響。

     “看樣子,您感到有些奇怪吧,我最親愛的斯傑潘-博格達諾維奇?”沃蘭德教授向斯喬帕問道,“其實,您不必奇怪,他們都是我的随從。

    ” 這時大黑貓把杯裡的酒喝了下去,斯喬帕的手從門楣上漸漸滑下來。

     “我的随從們也需要有個住處,”沃蘭德繼續說,“所以,咱們中間有的人在這所房子裡就顯得多餘了。

    而我覺得,這個多餘的人就是您!” “是他們!是他們!”穿方格衣服的高個子的聲音像咩咩的羊叫,他手指着斯喬帕,卻用複數形式說“他們”,“最近他們這些人把什麼都搞得一塌糊塗。

    他們自己成天飲酒作樂,利用職權勾引婦女,什麼事都不幹,也不會幹,因為他們本來就對委托他們掌管的事業一竅不通,隻會變着法子蒙騙上級。

    ” “還坐着公家的汽車到處瞎跑!”大黑貓嚼着醋漬蘑菇,也在一旁添油加醋地造起謠來。

     斯喬帕早已兩腿發軟,癱在地闆上,不住地用手去抓門框。

    這時這所公寓裡發生了第四件,也是最後一件怪事:從窗間鏡裡直接走出一個人來。

    他身材矮小,但肩膀極寬,棕紅頭發,戴着圓頂小帽,嘴角伸出的一顆很長的潦牙使他那原已十分醜陋的面孔變得非常可惜。

     “我根本不能理解,”剛出現的家夥也搭話了,“他這種人怎麼會當上經理?”那難聽的鼻音越來越大,“他當經理就跟我當大僧正一樣。

    ” “你可不像個大僧正,阿紮澤勒①。

    ”公貓一邊把小肉泥腸放到自己盤子裡,一邊對剛出現的紅頭發人說。

     ①阿紮澤勒,俄文是囗。

    在神秘主義的希伯來文宗教文獻中這是“索命鬼”的名字。

    本書中說它是幹旱沙漠之魔(旱魃),殺人魔王(見第三十二章),它不同于《聖經》中的“阿撒瀉勒”或“亞撒色”。

     “說的就是嘛!”紅發人又用刺耳的鼻音說。

    他随即轉過身來恭恭敬敬地請示沃蘭德:“主公,讓我把這個家夥從莫斯科趕走吧,見他的鬼去!” “去!”大黑貓忽然也像趕貓似地扯開嗓子叫了一聲,全身的黑毛都豎了起來。

     斯喬帕登時感到天旋地轉,頭碰到門框上,知覺模糊起來,心想:“我要死了……” 但他并沒有死。

    他先把眼睛微微睜開一道縫,小心地看了看,自己仿佛坐在一塊石頭上,周圍好像有什麼喧嚣聲。

    他大膽地把眼睛完全睜開,這才明白,那原來是海水的波濤聲。

    簡言之,他發現自己坐在一道防波堤盡頭的石沿上,蕩來蕩去的海水甚至一直湧到他的腳旁,眼前是耀眼的蔚藍色大海,背後是一座建在山坡上的城市。

     斯喬帕不知道别人遇到這種情況怎麼辦,他隻能是兩腿顫顫巍巍地站起來,沿着防波堤朝岸上走去。

     防波堤上站着一個男人,正在抽煙,還不時地往海裡吐唾沫。

    看見斯喬帕走過來,那人用奇怪的目光瞟了他一眼,不再吐唾沫了。

    于是,斯喬帕演出了這樣一幕:他雙膝跪倒在吸煙的無名氏跟前,哀求說: “求求您,請您告訴我這是哪個城市?” “莫名其妙!”冷酷無情的吸煙人說。

     “我不是醉鬼,”斯喬帕用沙啞的聲音說,“我是得了病,我出了點事,得了病……我這是在哪兒啊?這個城市叫什麼名字?……” “這個城市?叫雅爾塔呀……” 斯喬帕輕聲歎了口氣,歪着身子倒下去。

    他的頭“咚”的一聲碰到曬得溫乎乎的防波堤的石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