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節

關燈
們,不過,到了晚上我馬上就到。

    我做了個相當離奇的噩夢,給你講一講。

    ” 我将信封上,又拿了一張紙,從容寫道: 蒂提爾去水塘邊采有用的植物,找見琉璃苣、有療效的蜀葵和苦味 矢車菊,帶回一捆藥草。

    即是草藥,就得找要治病的人。

    水塘四周,一 個人也沒有。

    他心想:真可惜。

    于是,他走向有熱症和工人的鹽田。

    他 朝他們走去,向他們解釋,勸告,證明他們有病。

    可是,一個人說自己 沒病;另一個人接了蒂提爾一枝開花的藥草,要栽到盆裡看它生長;最 後,還有一個人知道自己染上了熱症,但是他認為這病對他身體有益。

     到末了,誰也不想醫治,而這些花又枯萎了,蒂提爾幹脆自己得上 熱病,至少也能給自己治療…… 十點鐘有人拉門鈴,是阿爾西德來了。

    他說道:“還躺着呢!病了嗎?” 我答道:“沒有,早安,我的朋友。

    不過,我隻能十一點鐘起床。

    這是我做的一個決定。

    你來有事兒?” “給你送行,聽說你動身去旅行……要去很久嗎?” “不會很久很久……你也了解,我的财力有限……然而,關鍵是動身。

    嗯?我說這話不是要趕你走;不過,走之前,我還有很多東西要寫……總之,你還來一趟,承情了;再見。

    ” 他走後,我又拿起一張紙,寫道: 蒂提爾總是躺着① ①原文為拉丁文。

     然後,我又一直睡到中午。

     這情況挺有意思,值得一書:一個重大決定,決心大大地改變生活,就使得日常的義務和事務顯得多麼微不足道,還給人以勇氣打發這一切見鬼去。

     我對阿爾西德的來訪很煩,如果沒有這種決定,我就絕不敢如此果斷,不客氣打發他走了。

    還有,我不由自主,偶爾瞧一眼記事本,隻見上面寫道: “十點鐘:去向馬格盧瓦解釋,為什麼我覺得他那麼蠢笨。

    ” 我同樣有勇氣慶幸自己沒有照辦。

     “記事本也有用處,”我想道,“因為,我若是不記下今天上午該做什麼,就可能把這事兒忘了,也就嘗不到沒有照辦的這份樂趣了。

    這對我就是有魅力,這情況我非常俏皮地稱為否定的意外,而且相當喜愛,因為平日無需多大投入就行之有效。

    ” 晚上吃過飯,我就去安棋爾家。

    她正坐在鋼琴前伴奏,配合于貝爾唱《洛亨格林》①的著名二重唱,我很高興将他們打斷: ①《洛亨格林》是瓦格納寫的歌劇(1850),取材于日耳曼民族傳說中的洛亨格林的故事。

     “安棋爾,親愛的朋友,”我一進門便說道,“我沒有帶旅行箱,而且我還接受您的盛情邀請,留在這裡過夜,對不對,和您一起等待清晨啟程的時刻。

    好久以來,有些物品我不得不放在這兒,您一定收到我的房間裡了,有粗皮鞋、毛衣、皮帶、雨衣……需要的東西全有,我就用不着回家取了。

    隻有這個晚上,要動動腦筋,考慮明天出行的事兒,與準備旅行無關的事兒一概不幹;必須想得全面,周密安排,讓這趟旅行各個方面都令人向往。

    于貝爾也要吊吊我們胃口,講講從前旅途上的奇遇。

    ” “恐怕沒時間了,”于貝爾說道,“不早了,我還得去我那保險公司,趕在辦公室關門之前取點兒文件。

    再說,我不擅長叙述;講來講去還是回憶我打獵的事。

    這要追溯我去猶地亞①的那次長途旅行;說起來很可怕,安棋爾,真不知道……” ①猶地亞為巴勒斯坦南部省份。

     “嗳!講講吧,我求您了。

    ” “既然您要聽,經過是這樣: “我同博爾伯一道去旅行,那是我一個童年好友,你們倆都不認識;别回想了,安棋爾,他死了,我講的就是他死的情況。

     “他跟我一樣酷愛打獵,是獵叢林老虎的獵手。

    他虛榮心還很強,用他打的一隻老虎皮,定做了一件式樣土氣的皮襖,甚至熱天裡還穿在身上,總是大敞着懷。

    最後那天晚上他也穿着……而且理由更充足,因為天黑下來,幾乎看不見了,天氣也更加寒冷。

    你們也知道那地方的氣候,夜晚很冷,而正是要乘黑夜打豹子。

    獵手坐在秋千上獵豹——這方式甚至挺有趣。

    要知道,在埃多姆①山區有岩石通道,野獸定時經過;豹子的習性最有規律了,正因為如此,才有可能獵獲。

    從上往下打死豹子,這也符合解剖學原理。

    因此利用秋千,不過,隻有在一槍未打中豹子的時候,這方式才真正顯示它的全部優越性。

    因為,槍的後座力相當大,能帶動秋千搖擺起來;打獵選的秋千非常輕,立刻就會來回搖擺,而豹子暴跳如雷,但是夠不到,人若是呆在秋千上一動不動,它就肯定會撲到。

    我說什麼,肯定會?……它撲到啦!它撲到啦,安棋爾! ①埃多姆位于巴勒斯坦和約旦邊境。

     “這些秋千吊在小山谷兩端,我們每人一副;夜深了,我們在等待。

    午夜淩晨一點之間,豹子要從我們下面經過。

    我那時還年輕,有點兒膽怯,同時又敢幹,我指的是操之過急。

    博爾伯年齡大,也更穩重;他熟悉這種打獵,出于真誠的友誼,還把能先見到獵物的好位置讓給我了。

    ” “你作詩的時候,一點兒也不像詩,”我對他說道。

    “你說話還是盡量用散文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