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 破産前夜

關燈
單上的話來說,他是多血質的人,情緒和思想的波動對他是很大的消耗,必須靠睡眠來補足。

    賽查麗納帶父親到客廳裡,把埃羅作的一支很美的樂曲《羅梭之夢》,彈給他聽,給他解悶。

    公斯當斯坐在他身邊做針線。

    可憐的家夥把腦袋倒在沙發背上,每次睜開眼睛望老婆,老婆都挂着溫柔的笑容。

    他就這樣睡着了。

     室内的家具全新的時候還算漂亮,但住的人生活散漫,把家具用舊了,弄髒了,毀壞了,撕破了,丢失了,攪亂了。

    辦公室後面攔出一個長方形的小間,作為克拉巴龍睡覺的地方。

    他一見皮羅多,馬上披了一件膩答答的睡衣,放下煙鬥,來不及的把帳子拉上,動作之快,叫老實的花粉商對他的生活起了疑心。

     實際上這一間的确是克拉巴龍的私人辦公室。

    拿格萊的聲勢烜赫的會客排場,和這個冒充大企業家的特别邋遢的環境比較,那差别就像凡爾賽王宮之于休隆酋長的棚屋。

    花粉商見識過了金融界的光華燦爛的一面,如今要看到它醜态百出的一面了。

     大家公認為思想深刻,能幹非凡的人,說話竟這樣輕薄,沒有顧忌,叫皮羅多聽了非常奇怪,不敢再問下去了。

    他喝了香槟,腦子亂哄哄的糊塗得很,可是還想起杜·蒂埃向他提過一個名字,便向克拉巴龍打聽,有個叫高勃薩克的銀行家是怎樣一個人,住什麼地方。

     公斯當斯道:“可憐!不知有多少苦難等着他啊!……要他頂得住才好!” 克拉巴龍道:“有什麼貴客都叫他招呼;别讓無名小卒闖進裡面來。

    告訴他們,說我正在想辦法對付……對付香槟酒!” 克拉巴龍還是往下說:“那議員在包廂裡站起來吆喝:喂!喝倒彩的人站出來!……是女的,我收下;是男的,咱們來見個高低!倘不是女的,也不是男的,就叫他天打雷劈!……你知道這笑話後來怎麼收場……” 克拉巴龍說:“親愛的先生,你竟到了這個田地麼?向高勃薩克借錢好比請巴黎的劊子手看病。

    他一開口就是五分利,他是阿巴貢的徒弟,會把加拿利島上的金絲雀,做好标本的蟒蛇,折成現錢借給你;夏天給你皮貨,冬天給你花布。

    你打算拿什麼票子給他?不把你老婆,女兒,陽傘,帽籠,木靴,镢頭,鉗子,跟你地窖裡的木柴一齊押給他,休想他收你沒人擔保的光票子!……啊,高勃薩克,高勃薩克!他是個兇神惡煞,金融界的劊子手,誰給你介紹的?” 克拉巴龍答道:“投機是抽象的買賣。

    據金融界的拿破侖,偉大的紐沁根說,這一行十幾年之内還不會有人懂。

    它能叫你壟斷一切,油水的影蹤還沒看見,你就先到嘴了。

    那是一個驚天動地的規劃,樣樣都用如意算盤打好的,反正是一套簇新的魔術。

    懂得這個神通的高手一共不過十來個。

    ” 克拉巴龍沒有戴假頭發,頭上橫七豎八包着一條圍巾,睡衣半開半阖的當口還露出一件手織的白毛線衫,長久不換,變了棕色,叫皮羅多看着覺得格外惡心。

     克拉巴龍指着一張拉蓋的書桌和堆滿文件的桌子,說道:“我忙死了,人家不讓我有一點兒空閑。

    我隻有星期六才見客,不過親愛的先生,你老人家來了,我随時奉陪!我連談愛情,逛馬路的工夫都沒有了;對生意的感覺也麻木了;一個人要有恰當的悠閑,感覺才新鮮。

    現在你休想再看見我一事不做,在大街上閑逛了。

    唉!我看到買賣就頭痛,連聽都不願意聽;我有的是錢,就是不得享福。

    老實說,我真想旅行,到意大利去!噢!親愛的意大利!不管它國内怎麼亂,到底是個好地方,可愛得很。

    在那兒準會碰上一個又是懶散又有氣派的意大利女人!我一向喜歡意大利女人。

    你可曾跟意大利女人相好過?沒有麼?那就跟我一塊兒去。

    咱們去遊覽威尼斯,總督大人的鄉土。

    唉!威尼斯落在野蠻的奧國人手裡,糟糕透了,他們完全不懂藝術。

    好吧,咱們把生意呀,運河呀,借款呀,政府呀,一股腦兒丢開。

    隻要荷包裡有了錢,我脾氣才随和呢。

    管它,咱們去旅行吧。

    ” 克拉巴龍彎了彎腰。

     克拉巴龍吩咐道:“告訴夥計們,我今天不見客,管他什麼紐沁根,格萊弟兄,羊腿子,或是别的什麼人!” 克拉巴龍叫道:“進來!”聽克拉巴龍的聲音,他和房門還隔着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