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三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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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

    農場主又發怒了。

    1870年,他也像别人一樣到處流浪,冒着生命危險,飽受饑餓和苦難。

    可當他回來時,他發現他的房子已化成灰土。

    普魯士的槍騎兵曾從這裡經過……從那時起,他含辛茹苦地勞作,以彌補不幸。

     “您希望這一切重新開始嗎?”他說道,“希望普魯士的槍騎兵跑來放火、洗劫嗎?……啊!不,我對這些故事厭煩透了,讓我們安靜安靜吧?” 大家可以感覺到這個小産業主對所有那些法國人或外國人的仇恨,他們用亵渎聖物者的腳踐踏着撒滿種子、收獲季節漫長的土地。

    他抱着雙臂,神态莊重。

     “你呢,布西埃老爹,假如他們打起來了,你會有什麼想法?”莫雷斯塔爾邊叫坐在曬台欄杆上吃面包的老乞丐,邊問道。

     他又幹又瘦,像葡萄藤一樣扭扭彎彎,一頭長發顔色像塵土,木無表情的憂郁的面孔仿佛是刻在教堂的古木上似的。

    每隔三四個月,人們就能看見他來到聖埃洛夫,挨家挨戶敲門,然後又出發去别的地方。

     “首先,你是從哪個國家來的?” 他嘟囔道: “我不大清楚……很久以前……” “你喜歡哪個國家?法國,是不是?經過這裡的這些路呢?” 這個老好人左右搖擺着身體,不做回答,也許是沒聽懂。

    沙布勒克斯譏笑道: “您以為他會去看那些路嗎!他隻知道自己是從左邊國家來還是從右邊國家來的!他的國家是有燴肉的地方……是不是,布西埃?” 莫雷斯塔爾的心情一下子壞透了,他感到氣憤,痛斥那些漠不關心的人、熱情不高的人、平民百姓、資産階級或農民,他們隻考慮自身的安逸,卻從不擔心祖國的榮辱。

    但他們又能怎麼樣呢?某些報紙散布的、流動商販連最偏僻的鄉村裡都兜售到了的那些書和小冊子,宣傳的盡是那些可惡的思想! “是的,”他喊道,“那些新思想,是它們的流毒把我們摧毀了,那些小學教師在毒害着青年一代。

    連軍隊也受到腐蝕。

    全軍都在反抗……” 他的目光盯着菲律普,菲律普時不時地點點頭,不作回答。

    父親把兒子的這種動作視為了對他的觀點的苟同。

     “是不是,菲律普?你在那邊離得近看得更清楚,看清所有那些不惜任何代價做着和平美夢卻使我們越變越弱小的懦夫!也聽見他們演講,所有在公衆集會上與政府的同僚一起公開大聲叫嚷反對軍隊和祖國的罪惡的十字軍東征……一說到首都!……可外省免不了受到傳染!瞧,你讀過這本無恥的書嗎?” 他從攤在桌子上的一大堆紙中抓起一本紫色封皮的小冊子,放在他兒子眼前。

    他接着說道: “《畢竟是和平》!且不說作者的名字,一本寫得非常好的書更顯得危險,而且,這本書不是我剛才影射的那些大聲叫嚷的人寫的,而是一個學者,一個外省人,甚至是家在邊境上的一個法國人。

    他甚至跟我們同姓……一個遠房表兄……莫雷斯塔爾家族很龐大。

    ” “你能肯定嗎?……”菲律普一字一頓地說道。

    他看到這本小冊子時臉色變得刷白,“你是怎麼知道的?” “噢!很偶然……一封寄給我的信上寫着:‘親愛的莫雷斯塔爾,衷心祝賀你的小冊子出版。

    ’” 菲律普回想起來了。

    去年,他本該來老磨坊的,那封信是他的一位老朋友寄給他的。

     “你不想把這件事弄個水落石出嗎?” “有什麼必要呢?一家之中出了一個混蛋時,根本不必急着去認識他。

    而且,他自己也無臉在這本可恥的小書上署上真名……無論如何,這個混蛋,但願他不要落到我的手中!我們不要再說他了……” 他繼續滔滔不絕地說了很長時間,談他所想到的所有戰争或和平、曆史或政治方面的問題。

    隻是在如他自己所說的“掏空了口袋”之後,他才突然驚呼道: “朋友們,說得太多了!已經四點鐘了,沙布勒克斯,我願意為您效勞……是不是這樣,有人偷了您的家禽了?你來嗎,約朗塞?我們會看見幾個面孔漂亮的士兵正在準備煮湯呢。

    沒有比法國人的野營更熱鬧、更令人興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