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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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裡的一塊地面則很糟糕,盡是黏糊糊的稀泥漿。

    必須避免碰撞那些會瑟瑟作響的高大蘆葦,至于那些亂石堆更讓你失望,因為跨越時簡直無法不弄出點聲音來。

     我們已經貓着腰走了這麼長的一段時間,以至于我開始懷疑我們是否走錯了路。

    可是,緊接着我就在黑暗中隐約看到了一些相互平行的細線。

    這是堡壘的外圍鐵絲網(法西斯分子通常會在堡壘周圍設置内外兩道鐵絲網)。

    豪爾赫跪在地上,在自己的衣袋中摸索。

    他攜帶着我們僅有的一把鋼絲鉗。

    剪,喀嚓、喀嚓地剪。

    我們把剪下的帶刺鐵絲拎起來輕輕地放在一邊。

    我們等待後面的人前來會合。

    他們似乎發出了某種要命的聲響。

    現在距離法西斯分子的工事可能隻有50碼了。

    俯下身體,繼續前進。

    輕輕地向前邁步,落腳時輕得像貓接近鼠洞一般;接着停下腳步,歪着頭側耳細聽有否動靜;再接着邁出下一步。

    有一次我無意中擡高了頭,本傑明一言未發,伸手就把我的頭狠狠地按了下來。

    我知道,内圍鐵絲網距離堡壘通常隻有20碼。

    這真讓我難以想象,為何能30個人抵達這裡而沒讓敵人覺察到任何動靜。

    按理說,這麼多人的呼吸聲都足以讓我們暴露了。

    但無論如何我們确實是已經前進到這兒了。

    現在我們能夠看到法西斯分子的堡壘了。

    一個巨大暗淡的黑色物體,赫然出現在我們的前上方。

    豪爾赫又一次跪在地面上,并摸出鋼絲鉗。

    喀嚓、喀嚓地剪。

    他實在無法既要剪開帶刺的鐵絲網,又要不弄出一點聲音來。

     在剪内圍鐵絲網時,當然也不可能例外。

    我們四肢着地從剪開的鐵絲網缺口中爬了進去,因為這樣爬起來更快捷一些。

    當然,如果我們能夠有時間将隊伍展開的話,那就更好了。

    豪爾赫和本傑明進了鐵絲網以後,向右邊爬去。

    後面的那些人,他們原本是散開前進的,現在則必須排成縱列才能通過鐵絲網的狹窄缺口。

    就在此時,法西斯分子的堡壘前發出了一道閃光和一聲槍響。

    他們的哨兵終于還是覺察到了我們的動靜。

    豪爾赫單膝跪地稍微平衡了一下身體,馬上像壘球投手那樣揮起胳膊。

    轟!他的手榴彈在堡壘胸牆後的什麼地方爆炸了。

    瞬間,比任何人能夠想象到的時間還要短得多,法西斯分子的堡壘中槍聲大作,胸牆後的10到20支來複槍幾乎同時開火。

    他們畢竟時時以逸待勞地防備着我們。

    頃刻之間,每個沙袋都被籠罩在血紅的火光之中。

    我方離得較遠的人們在扔手榴彈,其中一些手榴彈根本夠不着敵人的胸牆。

    堡壘中的每個射彈孔裡都在向外噴火。

    在黑暗中遭到射擊是非常糟糕的事,似乎每一支槍口的閃光都是沖着你的——而手榴彈更加令人膽寒。

    隻有在黑暗中看到手榴彈在自己身邊爆炸時,你才會真正體會到這玩意兒究竟有多恐怖;在白天,你隻會聽到它那可怕的巨大爆炸聲,而在黑暗中,則更多了一種刺眼眩目的紅色閃光。

    在敵人首次槍彈齊發的時候,我就卧倒在地了。

    這期間,我側身躺在粘滑的泥漿中,使盡力氣試圖拔出手榴彈的保險銷。

    可這該死的東西,任憑你怎麼用力也拔不出來。

    最後,我才意識到,原來是擰反了方向。

    我終于拔出了保險銷,随後跪起身來,用力扔出,并再次卧倒。

    手榴彈在堡壘外右側爆炸了,慌忙之中我沒能投準目标。

    與此同時,有一枚手榴彈在我右前方爆炸,爆炸點離我如此之近,以至于立即感到爆炸的熱浪撲面而來。

    我急忙全身緊貼地面,甚至把頭臉也盡量鑽進泥土中去,以至于扭傷了脖子,當時還誤以為被彈片擊中了。

    在一片槍聲和爆炸聲中,我聽到身後一個英國口音的人輕輕地說:“我炸中了!”事實上,他投出的這枚手榴彈炸傷了我周圍的很多人,不過根本沒炸到我。

    我站起來,扔出了第二枚手榴彈。

    我記不清這枚手榴彈飛到哪兒去了。

     前面的法西斯分子在開火,我身後的戰友也在開火。

    我非常清醒地意識到,現在自己被夾在雙方火力中間。

    有一次,我明顯感到了來複槍射擊的氣流,并立即意識到我身後有人正在開槍射擊。

    我轉過身來,對他大喊:“别朝我開槍,你這該死的笨蛋!”就在這時,我看到了本傑明。

    他在我右面大約10到15碼的地方,正在對我打手勢,示意我到他那邊去。

    這意味着必須橫向穿越敵方的火力。

    在起跑之前,我用左手輕輕地拍了一下自己的戀頰;這是個愚蠢的動作——仿佛用手能擋住子彈!——但我很害怕臉上被子彈擊中。

    本傑明一副輕松愉快和精力旺盛的樣子,以跪姿從容不迫地用自動手槍瞄準那些閃光槍孔射擊。

    豪爾赫在最初交火時就負傷了,已經不隻上哪兒去了。

    我在本傑明的身旁同樣保持跪姿,并拔出了自己的第三枚手榴彈的保險銷,然後用盡全身力氣投了出去。

    嘿!這一次可沒出差錯。

    這枚手榴彈在胸牆内的拐角處,也就是在機關槍的隐蔽角落爆炸了。

     看得出,法西斯分子的火力頓時變弱了。

    本傑明站起身來,高聲呼喊:“前進!沖鋒!”我們立即向堡壘前的陡坡上猛沖過去。

    其實,與其說“猛沖”,不如說“笨拙挪動”更合适。

    事實上,在渾身衣服濕透,從頭到腳都是泥漿,還要背負沉重的來複槍和150發子彈的情況下,你根本不可能跑得有多快。

    我想當然地認為,也許堡壘頂部有個法西斯分子正在虎視耽耽地盯着我。

    如果他從那個位置開槍是不會打不中我的,但不知何故我根本不希望他開槍,隻是希望他用刺刀來跟我較量。

    我似乎已經提前感受到了我們的刺刀交錯在一起的感覺,我也很想知道他的胳膊是否比我的更強健。

    然而,那兒并沒有法西斯分子在等着我。

    有一種無法形容的寬慰,我發現自己面對的是一堵很低的胸牆,而那些沙袋又提供了一個很好的立足點。

    這些障礙物通常是很難逾越的。

    堡壘内的一切都被炸得一塌糊塗,梁柱七歪八倒,纖閃石碎片到處都是。

    我們的手榴彈炸毀了堡壘内的所有棚屋和防空工事。

    這裡全然見不到一個大活人。

    我想他們一定是藏在地下某個地方,于是用英語喊道(當時我竟想不出一句西班牙語):“趕快出來!投降吧!”沒有應答。

    緊接着,在黑暗中,有一個模糊的身影從炸壞了的棚屋頂部跳了出來,并朝左側方向逃竄。

    我急忙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