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身處炮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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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羅上校更真切地看到它了。

     它中等身材,的确用一件長袍裹住了全身。

    從黑布底下伸出的一隻手擎着一根燃燒的松明。

     “是個習慣于夜訪達誇人營地的男瘋子吧,”莫羅上校暗想,“沒人會戒備他!如果他手裡拿的不是把火炬,而是個匕首!……也許我能……” 這可不是個男瘋子,然而愛德華-莫羅先生也已幾乎猜中。

     是耐爾布達山谷的瘋女人,這沒有意識的人兒四個月來一直在萬迪亞斯山區遊蕩,迷信的岡吾德人敬重她并殷勤地款待她。

    那納-薩伊布及其所有的手下都不知道“漂泊的火焰”在唐第村莊之役中扮演了什麼角色。

    他們經常在本代爾肯德這片多山的地帶遇到她,卻從未對她的出現而不安。

    在她不停歇的跋涉中,曾有幾次登上裡波爾要塞,但強盜們沒有一個想過要把她攆走。

    今晚,她之所以又來到此處,不過是夜晚旅行中一時心血來潮而已。

     莫羅上校對這個瘋女人一無所知。

    他也從未聽說過有關“漂泊的火焰”的事情。

    可是不知為什麼,這個正在迫近、也許會觸碰他并和他講話的陌生人卻讓他的心劇烈地跳個不停。

     瘋女人一步步走近大炮,手裡的松明火光微弱,她好像沒有看到上校,盡管她就在他的對面,而穿過她那酷似菩修士風衣的長袍上的兩個圓孔,幾乎看得見她的眼睛了。

     愛德華-莫羅仍是一動不動。

    他不想通過晃動腦袋或是開口說話來吸引這個怪人的注意。

     而且,因為想要繞大炮轉一圈,她幾乎馬上便退回去了,火把在炮身上映出了許多跳躍的小黑點兒。

     這失去理智的女人知道像個怪物一樣橫在那兒的大炮是用來幹什麼的嗎?明白這個男人為什麼要被綁在炮口上,而大炮要迎着次日的第一道曙光,噴吐出火鳴、迸出雷鳴嗎? 不,她肯定不知道。

    “漂泊的火焰”站在那兒,就像站在其它地方一樣毫無感覺。

    今晚她又在遊蕩,然而與從前在黑波爾高台上的許多次夜遊一般無二。

    然後她便要走開,再從那曲折的小路下山,回到山谷後,再依照她怪誕的想象去往某個地方。

     莫羅上校的腦袋還可以随意轉動,看得見她的所有舉動。

    隻見她走到大炮背後,從那兒又走向射垛,看來是想沿着矮牆一直走到要塞通向山下的暗道。

     “漂泊的火焰”果真是這麼做的,可是,走到離那個熟睡的印度兵幾步遠處,她突然停下,轉過身來。

    有一根無形的索帶牽住了她嗎?不管怎樣,總之是一種說不清的本能又讓她走回到莫羅上校身邊,仍然僵直地站在他面前。

     這一次,愛德華-莫羅先生的心跳得更是劇烈,他不禁想要拿手按住它了。

     “漂泊的火焰”又走近了一點。

    她将火把舉到上校的臉旁,似乎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長袍的兩個圓孔後面,她的眼睛熠熠閃光。

     莫羅上校冷不防被火光晃花了眼,隻是目不轉睛地盯着她。

     瘋女人從肥大的長袍底下伸出左手,緩緩上撩,很快,她的臉露了出來。

    同時,她的右手晃了晃火把,火光于是更亮。

     一聲叫喊!——一聲半是室悶的叫喊,——從上校的胸口迸發出來。

     “勞輪斯!勞輪斯!” 這回上校覺得是自己瘋了!……他不由閉了閉眼睛。

     是莫羅太太!對!就是莫羅太太本人,——正立在他的眼前。

     “勞輪斯……是你?……是你!” 莫羅太太什麼也不說。

    她認不出他。

    甚至像是沒聽見他講話。

     “勞輪斯!你瘋了?是瘋了!……但還活着!” 愛德華-莫羅先生不會因所謂的相像而弄錯。

    愛妻的臉龐在他心中镌刻下的印記太深了。

    即使已闊别了九年——他曾一度認為将是永遠的分離,——上校也絕不會搞錯!的确是莫羅太太,當然有所改變,但美麗依然。

    正是莫羅太太,她奇迹般地逃脫了那納-薩伊布那些殺人魔王的毒手,就站在他的面前! 這可憐的人當财竭盡全力掩護母親,卻還是眼睜睜看着她死在刀下,便立時昏了過去。

    她當然也受了傷,但沒有緻命之處,與其他人混在一起,被最後一個扔進坎普爾的那口深井裡,扔在已經把井填滿的死屍堆上。

    夜晚來臨後,一種求生的本能讓她爬到井欄邊——隻是一種本能罷了,因為一系列慘絕人寰的場景已經讓她喪失了理智。

    從坎城被包圍之初,到被抓進皮比-卡爾監獄,再到目睹大屠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