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吉法師震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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轎子被擡上階前的石闆。

    雅樂助正家膝行至轎前,揭開轎簾。

    他畢恭畢敬,滿含溫情,如在迎接自己的女兒:“恭喜小姐平安到達,正家恭迎小姐駕臨寒舍!”他兩手支地,但并未伏下頭去,臉上表情亦頗為平靜。

     人們的目光不約而同投向了轎子。

    他們不僅想一睹這位新娘的芳容,更想知道這位即将成為聯結松平水野兩家紐帶的十四歲新娘來到岡崎後,第一句話将會說什麼。

     “各位辛苦了。

    ”她的聲音還有幾分稚氣,“平安抵達岡崎,我很高興。

    ” 正家夫人膝行靠近轎子,把手伸了進去。

    華陽院站在一旁,一動不動地看着這一切。

    剛剛走出客廳時的那股興奮勁兒,被出奇的平靜取代。

    土方縫殿助之女百合從後面的轎子裡走出來,跪在地上。

     一時間,衆人眼前一亮。

    於大扶着正家夫人的手從轎子裡走了出來,光彩照人。

    她身穿印有梅花的外衣,上面用金絲點綴幾朵碩大的八重櫻,裡面則是一件白緞子夾衣,些須露出雪白的肌膚。

    她個頭不低,眼睛和嘴唇都顯現出十四歲少女的稚嫩。

     不愧為遠近聞名的美女,人們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於大和母親華陽院甚是相像,唯臉頰比華陽院豐滿,這一點更像她的父親水野忠政。

     “於大,”華陽院道,“聽說途中遇到很多伏兵,有意制造些麻煩。

    能平安至此,多虧了衆家臣啊。

    你要牢記在心。

    ” 眼前的人就是自己的生身母親,於大一陣激動。

    母親比她想象中更加娴靜美麗。

    這便是無數次出現在夢中的母親!自己競因母親抛家别子而心懷怨恨!而今,她已知,這是一位偉大的母親,被卷入一場悲劇,卻仍然堅強地活下來。

    於大想撲到母親懷裡,大哭一場,可她最終強忍淚水,答道:“孩兒明白。

    ” 大久保新八郎低吟一聲。

    不明内情的人還以為她們是普通的婆媳。

    無論如何,若是華陽院和於大過分親密,松平氏的人便會覺得自家被婦人們奪了去,心中自不是滋味。

    於大本能地感知到了這一切。

     百合走到於大身邊,緊緊伴着她。

    正家夫人拉起於大的右手,道:“小姐裡邊請。

    ” “好。

    ”於大輕移蓮步,華陽院遠遠地站到了一邊。

    正家和新八郎一人在台階上,一人在台階下,見這副情形,相視一笑。

     “刈谷的随從們都該放心了吧。

    ” “是啊,這都是因為岡崎有智者。

    ” 正月二十六,於大和松平廣忠成婚之日。

     試圖在半路劫下妹妹的水野信元一臉苦悶地躺在熊邸於國房中。

    信元日後大興鹽業,自号喜甚齋。

    他曾造船數十艘,從緒川到大海一路放置燈籠,誇耀“在京城也見不着”的氣象。

    此際他年齡尚輕,性情脆弱,一旦受挫,便易自暴自棄任性胡為。

    妹妹嫁至松平,本應該由他代父前往岡崎,他卻一口拒絕了這個差使,以心情不佳為由,整日流連于熊邸。

    然,對于岡崎城内正在發生的一切,他仍了如指掌。

     水野忠政隻好派出信元之弟藤九郎信近代自己前往。

    信近亦為華陽院所生。

    而且,信元的胞妹,即嫁給了形原的松平又七郎家廣的於仙,也出席了婚禮,媒人便是於仙夫婦,以及酒井雅樂助夫婦。

     據說在酒井府中,於大和華陽院正式見面之後,母女相擁而泣。

    聽到此信,信元怒氣沖天:“不明時勢的女人,有你們哭的時候!” 他怒氣未消,便借口到鹽濱視察,來到熊邸。

     “簡直不像是你所為,竟然劫一假貨。

    ”他在走廊遇見波太郎,便劈頭蓋臉斥道。

     波太郎清秀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回敬了一句:“我隻是按您的吩咐,劫下了第二乘轎子。

    ” 然後便頭也不回地去了。

     信元一陣惱怒,覺得波太郎在嘲弄自己的疏忽。

    他走進於國的房間,憤憤道:“等着瞧吧。

    ”然後滿臉不樂地躺下。

     他對波太郎方才的态度大為不解:他對我和於國的事心生反感了?不過,最近信元的确太放肆了。

    夜裡偷偷摸摸潛入府中也就罷了,大白天竟也毫無顧忌,大大咧咧闖進於國房裡。

    他像出入自家内庭一樣肆無忌憚地出入熊邸内庭,不能不說是對年輕的波太郎的輕視。

     於國此時不在房。

    “膽敢輕視我!等我繼承了家業,怎會容你如此無禮!”言罷,信元以手支頭,凝神不語。

    他又想象岡崎城中現在的情形:華陽院、於大、藤九郎信近三人肯定正親親熱熱地拉家常。

    三人若是和前往岡崎賀喜的今川氏的人相遇,又将……想到此處,信元猛地擡起頭來。

    “於國莫非今日有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