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達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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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們前面深色的濁流滾滾向前。

    它仰起了臉在跟我們喃喃而語呢。

    這說話聲嘁嘁喳喳綿延不絕,黃色的水面上巨大的漩渦化解開來,順着水面往下流動了一會兒,靜靜的,轉瞬即逝,意味深長,好像就在水面底下有一樣巨大的有生命的東西從淺睡中蘇醒過來片刻——那是懶洋洋的警覺的片刻——緊接着又睡着了。

     河水在車輻和騾子的膝間汩汩地淙淙流過,色澤黃濁,漂浮着垃圾和稠厚的泡沫,仿佛它像一匹被驅趕得很辛苦的馬一樣,也是會流汗和冒泡沫的。

    在穿過灌木叢時河水發出了一種幽怨、沉思的聲音;松開的蔓藤和小樹斜立在水裡,就像後面有一股小風在吹,搖搖晃晃的卻沒有倒影,仿佛上面樹枝上有看不見的線在牽動。

    一切都矗立在動蕩不定的水面上——樹、蘆葦和蔓藤——沒有根,與土地隔斷,周圍是一片廣漠卻又隔絕的荒涼,顯得鬼氣森森,空氣中響徹着白白流過去的哀怨的水聲。

     卡什和我坐在大車裡;朱厄爾在右後轱辘邊騎在馬背上。

    馬兒在打顫,眼球激烈地滾動着,在粉紅色狹長的臉上顯得嫩藍嫩藍的,馬的呼吸呼噜呼噜的,像是在打鼾。

    朱厄爾坐得筆直,随時準備動身,靜靜地、沉着地、迅速地朝左看看,又朝右看看,他臉容鎮定,有點蒼白,很警覺。

    卡什的臉也很莊嚴矜持;他和我對看了一會兒,用的是長時間的、探索性的眼光,那種眼光能毫無阻礙地穿透對方的眼睛直趨最隐秘的深處,片刻之間,卡什和達爾都蹲伏在這幽深的地方,惡狠狠的,毫不腼腆,在那古老的恐懼與古老的對兇兆的預感中,機警、隐秘、沒有羞恥感。

    可是我們開口說話時,我們的聲音是平靜與冷漠的。

     “我看我們仍然是在大路上,肯定是的。

    ” “塔爾曾經私自砍倒了兩棵大白橡樹。

    我聽說以前發大水時,人們總是用這些樹來辨認淺灘的位置。

    ” “我想他是兩年前幹的,當時他在這裡砍樹。

    我想他根本沒料到以後還會有人要涉灘過河。

    ” “肯定沒料到。

    是的,準是那時候幹的。

    當時他可私砍了不少木料。

    我還聽說他用這筆錢還清了抵押欠的債呢。

    ” “是的。

    是的,我想是的。

    我琢磨這樣的事弗農是做得出來的。

    ” “本來就是真的嘛。

    在這一帶砍樹的人,大多數都需要有一個成功的農場來對付鋸木場的開銷。

    要不就是有一家鋪子。

    不過我看這樣的事弗農是做得出來的。

    ” “我想是的。

    他也真是夠瞧的。

    ” “嗯。

    弗農是夠瞧的。

    是的,這兒準還是路。

    要是他沒有把那條老路整治好,他是沒法子把那些木材運出去的。

    我看咱們仍然是在路上。

    ”他安靜地朝四下裡看看,看看樹木的位置,身子往這邊斜斜,往那邊歪歪,扭過頭去順着沒有底部的路看過去,這條路形狀不定,懸浮在半空中,由被砍伐被放倒的樹的位置來确定,仿佛這條路被水一泡,泥土都漂走了,因此浮了起來,那幽靈般的痕迹留下了一座墓碑,那是紀念一種更深沉的蒼涼的,比我們坐在上面靜靜地談論着昔日的秘密昔日的瑣事的蒼涼可要深沉得多。

    朱厄爾看看他,接着又看看我,然後他的表情又收了回去,回到對周圍景色的安靜、持久的探詢上去,那匹馬在他的雙膝底下靜靜地、不停頓地打着顫。

     “他可以慢慢地在前面探路,”我說。

     “是的,”卡什說,沒有看我。

    他朝前看朱厄爾一點點摸索前進,臉部成了一個側影。

     “他不可能找不到河的,”我說。

    “他隻要在五十碼之外看到它就不會找不到它的。

    ” 卡什沒有看我,他的臉是一個側影。

    “要是我早就料到會有今天,我上星期本來是可以上這兒來看一看地形的。

    ” “那會兒橋還在,”我說。

    他沒有看我。

    “惠特菲爾德還騎了馬過橋的呢。

    ” 朱厄爾又看看我們,他的神情冷靜、警覺而有節制。

    他的聲音很平靜。

    “你們要我幹什麼?” “我上星期應該來看一看地形的,”卡什說。

     “我們當時不可能知道,”我說。

    “我們根本沒有辦法知道。

    ” “我在前面騎,”朱厄爾說。

    “你們跟着我走。

    ”他扯了一下馬。

    馬退縮着,低下了頭;他靠到馬身上,跟它說話,讓馬兒幾乎整個身子都仰了起來,它放下腳時很謹慎,僅僅濺起一些泥水,它身子打着顫,鼻息粗重。

    朱厄爾跟他說話,很輕柔。

    “走吧,”他說。

    “我絕對不會傷害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