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杜威·德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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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熱風似的朝我噴來香甜的氣息,氣息穿透了我的衣裙,碰撞在我熱烘烘的肉體上,它還呻吟着。

    “你得先等一會兒。

    我馬上就來管你。

    ”它跟我走進谷倉,我把桶放在谷倉地上。

    它對着桶裡噴氣,一面哼哼。

    “我跟你說了。

    你得等一會兒。

    我活兒太多,忙不過來。

    ”谷倉裡黑咕隆咚的。

    我走過的時候,那匹馬朝牆上踢了一腳。

    我繼續往前走。

    那塊被踢肢的壁闆像是一塊直立着的灰白的木闆。

    接着我可以看見山坡了,都能感覺空氣重新在我臉上飄動了,動得很慢,灰灰的,沒有旁的地方那麼黑,霧蒙蒙的什麼也看不清楚,松樹叢給往上翹的山坡潑上了一團黑墨,陰森森的像是在等待什麼。

     門裡面牛的黑影在挨蹭桶的黑影,發出了哼哼聲。

     這時候我從廄欄前面經過。

    我幾乎快走過去了。

    我谛聽着它哼哼唧唧地說了很久最後才總算說清楚了那個詞兒,我身上傾聽着的部分真擔心它來不及把話說出來。

    我隻覺得我的身體、我的骨頭和皮肉都開始對着孤獨在張開,在敞開,可是即将到來的那種不孤獨狀态是可怕的。

    萊夫。

    萊夫。

    “萊夫”萊夫。

    萊夫。

    我稍稍朝前傾倚,一隻腳伸了出去卻沒有繼續往前走。

    我感覺到黑影掠過我的胸口,掠過母牛;我開始朝黑影撲去可是母牛擋住了我,不過黑影卻沖上來撲向它那發出呻吟的呼吸,那充滿了樹木香氣和寂靜的呼吸。

     “瓦達曼。

    叫你呢,瓦達曼。

    ” 他從畜欄裡鑽了出來。

    “你這鬼頭鬼腦的東西!你這鬼頭鬼腦的臭小子!” 他沒有抵抗;迎面撲來的黑影的最後一部分呼嘯而過。

    “怎麼啦?我什麼也沒幹呀。

    ” “你這鬼頭鬼腦的臭小子!”我雙手狠狠地搖晃他。

    我這雙手也許停不下來了。

    我都不知道它們能搖晃得這麼厲害。

    搖啊搖啊,把我們兩個人都搖得直晃動。

     “我沒有幹,”他說。

    “我根本沒有碰它們。

    ” 我的手停止了搖晃,不過我還是抓住他沒松手。

    “你在這兒幹什麼?我叫你的時候你為什麼不答應?” “我啥也沒幹呀。

    ” “你快回屋子去吃晚飯。

    ” 他往後退縮。

    我抓住他。

    “你松手。

    你别管我。

    ” “你躲在這兒幹什麼?你是不是特地來偵察我的?” “我不是的。

    我不是的。

    你快松手。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這兒。

    你别管我。

    ” 我抓緊他,伛下身去看他的臉,用我的眼睛去感覺。

    他快要哭了。

    “那你快去吧。

    我晚飯都做得了,我一擠完奶就去。

    你最好快點去不然他可要把什麼都吃光了。

    我真希望那兩匹馬是直接跑回傑弗生去的。

    ” “他殺死了媽,”他說。

    他哭起來了。

     “别瞎說。

    ” “媽從來沒有傷害他可他倒跑來把媽弄死了。

    ” “别瞎說。

    ”他掙紮了。

    我抓緊他。

    “别瞎說。

    ” “他殺死了媽。

    ”母牛哼哼着來到我們的背後。

    我再次搖晃他。

     “你馬上給我停住。

    現在就停住。

    你想讓自己得病不能進城,是嗎?你快給我進屋吃你的晚飯去。

    ” “我不想吃晚飯。

    我不要進城。

    ” “那我們隻好把你留在這兒。

    你要不乖,我們就把你留下。

    快去,不然的話那個老飯桶要把你那份都吃個精光了。

    ”他走了,慢慢地消失在山坡上。

    山頂、樹木、屋頂呈現在天空的前面。

    母牛挨蹭着我,呻吟着。

    “你還得等一會兒喲。

    你xx子裡的和我肚子裡的一比,就根本算不得一回事了,雖說你也是個雌的。

    ”它跟随着我,呻吟着。

    接着那股死氣沉沉、熱烘烘、白蒙蒙的空氣又吹到我臉上來了。

    隻要他肯,他是完全可以把事情弄妥的。

    可是他連知道都不知道。

    隻要他知道,他是可以替我把一切都弄妥的。

    母牛朝我屁股和背上噴氣,它的呼吸溫暖、香甜、帶着鼾聲,在發出呻吟。

    天空橫躺在山坡上,躺在隐密的樹叢上。

    山的後面,片狀閃電朝上閃光,接着又變暗。

    死氣沉沉的空氣在死氣沉沉的黑暗中勾勒出死氣沉沉的大地的輪廓,而不僅僅是在觀望勾勒死氣沉沉的大地。

    這空氣死氣沉沉的、熱烘烘的,壓在我的身上,透過我的衣服撫觸我赤裸裸的肉體。

    我說你根本不知道什麼叫憂愁。

    我不知道它是什麼。

    我不知道我是在擔憂還是不是。

    不知道我能擔憂呢還是不能。

    我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哭。

    我不知道我到底試過了呢還是沒有。

    我感覺到我像一顆潮濕的種子,呆在熱烘烘的悶死人的土地裡,很不安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