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年一月日記(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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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1日 48小時以來,我沒有再看到一所房子在燃燒。

    是由于惡劣天氣(前些時候雨雪不斷)的緣故,還是"日本老爺們改邪歸正了",我無法确定。

    我希望是後者。

    克裡斯蒂安·克勒格爾不得不把他啟程的時間推遲一天。

    他1月23日(星期日)才可以走,當然是乘火車走。

    此外,還給他派了一個壯實的士兵作保镖,防止他在途中從火車上跳車。

    雖然大家都知道他是個"幸福的新郎",但别人永遠也不知道他會不會還要逃走!我現在也想盡力搞到一張通行證,因為我想到上海去,至少能探望一下妻子。

    我可不能像克勒格爾那樣找個要結婚這樣的借口,因為日本人知道我是個幸福的丈夫、父親和祖父;也不能像菲奇那樣說牙疼,因為我很幸運,不能裝出"牙疼啊、牙疼啊"喊個不停。

    剩下的隻有一條出路——說真話:洋行"沒錢"了。

    他們也許會立即斜着眼睛審視我這個西門子洋行的經理,但這也不會影響我的決心。

    我還得向克裡斯蒂安·克勒格爾借500元錢,以便湊齊1月份的薪水。

    緻上海全國基督教總會博因頓電報 18日電報上所懇求的船運許可證能得到嗎?對大米絕望的詢問與日俱增。

    請于23日(星期日)用英國炮艇運1000磅魚肝油(大包裝)和200磅包紮用藥棉到大學醫院。

    請敦促無論如何把1月10日在國際藥房預訂的20萬單位白喉血清也一并送來。

    布雷迪大夫準備返回這裡,正在香港等候我們為醫生和護士們辦理入城許可證。

    這事我們到現在尚未辦成。

    您在上海能通過格倫·麥英托什為在星期日啟航的炮艇辦到航行許可證嗎? 簽名:斯邁思1938年1月21日10時,南京 1月22日 上面這份緻上海全國基督教總會會長博因頓先生的電報使人稍稍看出我們的危急情況。

    預訂的1000磅魚肝油将用來增強肺病病人的體質,20萬單位抗毒血清用來治療這裡正蔓延的白喉。

    日本人直至現在仍然拒絕發給上海和香港的醫生和護士入城許可證。

    不過我們希望依靠大使館的幫助不久即可得到。

    否則就對日本當局的拒絕态度毫不留情地予以披露。

     下面收入了刊登在日本人在上海辦的《新申報》上的一篇關于這裡情況的文章譯文,它再一次表明報紙特别是日本報紙什麼胡言亂語都會有。

    這篇文章是一個徹頭徹尾、荒謬絕倫的無恥謊言,其造謠手段已達登峰造極的地步。

     關于我們為上海和香港來這裡的醫生申請通行證一事,剛才日本方面來消息說,他們願意為我們給美國的鼓樓醫院提供兩名日本醫生。

    我估計這項提議立刻就會遭到美國大使館的拒絕。

     譯自上海《新申報》第3版的文章譯文: 日本部隊安撫中國難民南京出現令人欣慰的和諧氣氛 南京的街道上還是死一般地寂靜。

    陽光像是充滿了同情心,特别照顧城西北的難民區。

    擺脫了艱難和死神的難民群衆由于日本士兵的高尚行為得到了安撫。

    他們滿懷忠誠和感激的心情跪在街道兩側。

    在日本部隊占領該城之前,他們飽受了中國抗日軍隊壓迫的苦難。

    他們既買不到大米,也買不到小米,病人得不到治療,饑餓的人沒有飯吃!市民們的痛苦無法加以描述。

    令他們走運的是皇軍進入該市後,放下手中軍刀,伸出援助的雙手,以便治愈這些最窮苦人的傷口和痛苦。

    在日本大使館西面的區域,成千上萬的難民聚集在一起特别感激日本人保全了他們的生命,完全放棄了他們對日本人的敵對情緒。

    男女老少跪下來叩頭,以證明自己對皇軍的忠誠。

    對于一個中國人來說,這是具有特别意義的一種禮儀,隻有出自真心真意時才會這樣做,因為他們的這種禮儀是非常嚴肅的。

    在這個區内,男女難民都從日本士兵處得到面包、糕點和香煙,大家對此非常感激。

    城牆旁最窮的人也得到了施舍的物品。

     與此同時,我們的醫療隊已開始工作。

    許多幾乎失明的眼疾病人在日本醫生的治療下又恢複了視力,并痊愈。

    母親們送來了她們患哮喘病的孩子,兩腳腫脹的婦女們也來請求治療。

    他們都對日本醫生贊不絕口。

    醫生的檢查和治療結束後,他們中的許多人聚集在太陽旗和紅十字旗下,高呼"萬歲"表達他們的謝意。

    在一條街道上,一個商人剛剛開店恢複營業,一個憲兵正和一個居民溫和地交談。

    日本大使館旁的鼓樓那裡有個山丘,從那裡可以眺望四周。

    人們可以看到附近挂着星條旗的美國大使館,西北面有英國國旗,北面還有法國國旗,東面的蘇維埃紅旗則倒映在玄武湖碧波之中。

    在中央,在日本大使館的鐵塔上,太陽旗突出于一切之上。

    人們從高處向下望去,可以看到日本士兵正在和中國兒童愉快地玩耍。

     南京目前正處于世界的焦點,衆目注視。

    可以肯定,這裡的人們又重新享受到了和平的幸福與勞動的快樂。

     1月22日 我在這本日記裡多次寫到一名被槍殺的中國士兵的屍體,這具屍體被捆綁在一張竹床上,自12月13日起一直橫躺在我的房子附近,沒有掩埋。

    我對日本大使館提出抗議,請求他們派人或是準許我進行掩埋,至今仍沒有結果。

    屍體依然在原來的地點,隻是繩索已被剪斷,那張竹床扔在兩米遠處。

    我無法理解日本人對這件事的做法。

    他們一方面要别人承認它是和歐洲強國平起平坐的大國并受到同樣對待;另一方面其行為卻時時表現出殘暴、野蠻和獸性,以緻别人可以把他們同成吉思汗的部落相比。

    既然我為安葬這具可憐的屍體所付出的種種努力沒有任何結果,我隻好作罷,但是随着時間的推移,我越來越意識到,這個人雖然死了,但他的屍體将永遠留在這個人間。

     今天早晨,約翰·馬吉牧師陪我和會講一點日語的克拉到後勤軍醫總監平井大夫那裡,我必須對他作一次回訪。

    我們利用這個機會,請求平井大夫準許我們訪問紅十字醫院。

    這所醫院是我們在外交部設立起來的,我們現在還向那裡提供大米。

    但在南京淪陷後就不許我們進去,因為日本人接管了這家醫院的管理工作。

    平井大夫對我們的請求稍作考慮後,答應要向總參謀部提出申請。

    他看上去是個和藹的、平易近人的老先生。

    我們今天訪問他時,他身穿整齊的制服正坐在靠背椅上,讓一名日本畫家畫肖像。

     馬吉又收集了幾起令人厭惡的暴行。

    日本士兵搶走了他們搞到的全部用于屠宰的牲畜。

    日本人最近叫一些中國年輕人去找豬,有幾個動作不麻利或沒找到豬的年輕人被日本人用刺刀刺死了。

    一個被刺死的年輕人内髒拖在肚皮外面!一個人老是聽到目擊者的這類報告,就會感到厭惡。

    人們也許會認為,日本軍隊都是由釋放出來的囚犯組成的,正常的人不會做出這等事來!我們今天看到幾輛裝滿中國士兵的卡車從南面開來,并朝下關駛去。

    我估計他們都是在這裡和蕪湖之間被俘的戰俘,要在揚子江岸邊被處決。

     高玉先生來拜訪我。

    他是領事館警察的負責人,是日本大使館的參贊,我給他搞到一輛汽車,希望他給一張征用收據。

    他沒有在收據上簽字,一聲不吭地把收據塞進了口袋。

    我吃虧了。

    以往他來時總是穿一套合身的藍色制服,現在卻穿了便服。

    他目前正在尋找在南京拍攝的空戰和墜毀的日本飛機照片。

    這方面的照片很多,是由半官方的中央黨部攝影社拍攝的。

    該社的辦事處離我這裡很近,但這時已被日本人燒光了。

    這個攝影社拍攝的有關這方面的照片花一元錢可以買到一張(順便說一下,我覺得太貴)。

    這些照片中有一張是16個日本飛行員的合照,他們因飛機墜毀而被關進中國戰俘營裡,受到中國人的細心護理和良好治療。

    據說其中有高玉的一個朋友,我們不知道他的名字。

    高玉似乎對這個被俘飛行員的命運很關心,希望從我們這裡了解到關于他更詳細的情況。

    我們無法給他提供任何情況,因為事實上我們一無所知;即使我們知道一點,提供情況無論如何要非常小心謹慎,因為大使館秘書福田先生已經告訴過我,一個日本軍官(飛行員中有幾個軍官)做了俘虜,必須剖腹自殺,一個日本軍官是不可以被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