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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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牢很深;幾乎是完美的半球形,地面也是石砌,面積比球體最大的截面稍小一些,因而加深了壓抑和空曠感。

    半球中間有一堵牆;雖然極高,還沒有砌到圓形拱頂;牆的一邊是我,齊那坎,也就是佩德羅·德·阿爾瓦拉多焚毀的卡霍隆金字塔的巫師;另一邊是頭美洲豹,它悄悄地、不緊不慢地踱來踱去,消磨囚禁生活的時間和空間。

    中央隔牆靠近地面處有一道鐵栅長窗。

    中午太陽直射時,牢頂打開一扇門,一個被歲月遺忘的獄卒擺弄鐵滑車,用繩索給我們垂下水罐和肉塊。

    光線射進圓拱頂;在那一刻我才能看到美洲豹。

     我躺在暗處已經記不清有多少年了;我以前年紀還輕,可以在牢裡踱步,如今離死不遠,幹等神道為我安排的下場。

    以前我用隧石制科爾特斯攻克墨西哥首都特諾奇蒂特蘭後去外地作戰,委托阿爾瓦拉多留守,阿爾瓦拉多殘暴屠殺阿茲将克土著,激起反抗,西班牙殖民軍大敗,曾被迫撤出首都。

    的長刀剜開犧牲者的胸膛,如今失去法力,從塵埃地上爬起來都做不到。

     金字塔焚毀的前夕,那些從高頭大馬上下來的人用燒紅的金屬烙我,逼我說出寶藏埋藏的地點。

    他們當着我的面打碎了神像,但是神沒有抛棄我,我雖受酷刑折磨,仍一言不發。

    他們把我搞得遍體鱗傷,不成人形,我蘇醒過來時已經躺在這個石牢裡,休想活着出去了。

     我必須做些什麼,想辦法打發時間,于是我在黑暗中試着回憶我所知道的一切。

    我整夜不睡使勁回憶石頭紋理的次序和數目,或者一株有藥效的樹的形狀。

    我就用這種方式來抗拒年月,逐漸恢複了我原先的功力。

    一晚,我覺得自己接近了清晰的回憶;旅行者在望見海洋之前就已感到自己血液裡的激動。

    幾小時後,我開始眺望到記憶中的事情;那是神的傳統之一。

    神預見到天地終極時将會發生許多災難和毀滅,于是他在混饨初開的第一天寫下一句能夠防止不幸的有魔力的句子。

    他之所以寫下來是為了讓它流傳到最遙遠的後代,不至泯滅。

    誰都不知道他寫在什麼地方,用什麼字母,但是我們知道那句話一直秘密地存在,将由一個被神選中的人看到。

    我認為我們一直處于天地終極的時期,我作為神的最後一名祭師,将會獲得直覺那些文字的特權。

    我身陷石牢的事實阻止不了我存這一希望;也許我千百次看過卡霍隆的銘文,隻是還不理解而已。

     這個想法使我精神一振,接着使我産生了近乎眩暈的感覺。

    世界範圍内有古老的、不會毀壞的、永恒的形式;其中任一個都可能是尋求的象征。

    一座山、一條河、一個帝國、星辰的形狀都可能是神的話語。

    但是在世紀的過程中,山嶺會夷平,河流往往改道,帝國遭到變故和破壞,星辰改變形狀。

    蒼穹也有變遷。

    山和星辰是個體,個體是會衰變的。

    我尋找某些更堅韌不拔、更不受損害的東西。

    我想到谷物、牧草、禽鳥和人的世世代代。

    也許我的臉上記錄着魔法,也許我自己就是我尋找的目标。

    我正苦苦思索時,忽然想到美洲豹就是神的特點之一。

     我心裡頓時充滿虔敬之情。

    我設想混沌初開的第一天早晨的情景,設想我的神把訊息傳遞給虎豹的鮮豔的毛皮,虎豹在岩洞裡、蘆葦叢中、島上交配繁衍,生生不息,以便和最後的人類共存。

    我設想那虎豹織成的網和熱的迷宮,給草原和牲畜群帶來恐怖,以便保存一種花紋圖案。

    石牢的另一邊有頭美洲豹;近在飓尺的我發覺我的推測得到證實,我得到了秘密的恩惠。

     我用了漫長的年月研究花紋的次序和形狀。

    每個黑暗的日于隻有片刻亮光,但我一點一點地記住了黃色毛皮上黑色花紋的形狀。

    有的花紋包含斑點;另一些形成腿腳内側的橫道;再有一些環形花紋重複出現。

    也許它們代表同一個語音或同一個詞。

    不少花紋有紅色邊緣。

     我工作的勞累一言難盡。

    我不止一次地朝圓拱頂大喊,破譯那篇文章是不可能的。

    盤踞我心頭的具體的謎逐漸失去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