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夢記及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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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了一枝麥稈筆、一把剪刀、一大張威尼斯紙、一個盛墨水的牛角、一個火盆、一些芫荽籽和一兩安息香。

    我把那張紙剪成六長條,在五張上面畫了符錄,在第六張上寫了光輝的《古蘭經》裡的一句話:我們已經揭去你的面紗,現在你的眼睛明察秋毫之末。

    接着,我在雅庫布的右手掌畫了一個魔圖,要他窩着手,我在他掌心倒了一點墨水。

    我問他是不是清楚地看到墨水面上他自己的映像,他說看清了。

    我叫他别擡眼。

    我點燃安息香和芫荽籽,在火盆裡焚化了符錄。

    我叫他報出他希望看到的形象。

    他想了片刻,說是想看到在沙漠邊草場上吃草的最漂亮的野馬。

    他果然看到了青蔥恬靜的草地,然後有一匹馬跑近,像豹一般矯捷,額頭有一塊白斑。

    他又要求看一群馬,都像第一匹那麼神駿,看到地平線上升起一片塵埃,然後是馬群。

    我當即明白,我性命已經保住。

     "天剛亮,兩個士兵來到我的囚室,把我帶到病夫的房間,安息香、火盆和墨水已準備好等着我。

    他要我行施法術,我便把世上各種各樣的景象召來給他看。

    我憎惡的那個如今已死去的人,在他掌心看到死人見過和活人見到的一切:世界不同地區的城市和國家,地底埋藏的寶貝,在海洋航行的船隻,兵器、樂器和醫療器材,美麗的女人,恒星和行星,基督徒們用來畫他們令人讨厭的圖畫的顔料,具有神奇功能的礦物和植物,靠人的頌揚和上帝的庇護維持的天使銀像,學校裡頒發的獎狀,金字塔中心裡的飛禽和帝王的塑像,支撐地球的公牛和牛腳下的魚投下的影子,慈悲的真主的沙漠。

    他還看到無法描繪的事物,比如煤氣燈照明的街道和聽到人的呼喊時死去的鲸魚。

    有一次,他要我讓他看看一個名叫歐洲的城市。

    我給他看了歐洲的一條大街,熙熙攘攘的人流都穿着黑衣服,不少戴着眼鏡,我認為他當時第一次看到了那個戴面具的人。

     "那個人有時穿蘇丹服裝,有時穿軍服,臉上始終蒙着一塊帕于,從那時開始就侵入視野。

    他每次都出現,我們揣摩不出究竟是誰。

    黑水鏡的映像起初是轉瞬即逝或者靜止不動的,現在變得複雜多了;畫面随着我的指令立刻變化,暴君看得清清楚楚。

    我們兩人往往都搞得精疲力竭。

    畫面窮兇極惡的性質更使人感到疲乏。

    現在顯示的都是刑罰、絞索、肢解、劊子手和殘暴者的獰笑。

     "我們到了巴馬哈特月第十四天的清晨。

    手掌裡的墨水已經注入,安息香已點燃,符錄已在火盆裡焚化。

    當時隻有我們兩個人。

    病夫說要我顯示一次無可挽回的極刑,因為他那天特别想看到死亡。

    我讓他看到擊鼓的士兵,行刑的牛皮已經打開,看熱鬧的人興緻勃勃,劊子手已握好行刑的劍。

    他看到劊子手有點吃驚,對我說:那是阿布·基爾,處死你弟弟伊布拉欣的劊子手,等我學會本領,不需你的幫助也能召來這些形象時,将由他來結束你的命運。

    他要我把被判死刑的人召來。

    那人出現時,他臉色大變,因為正是那個蒙着臉的神秘人物。

    他吩咐我,在那人被處死前,先把他臉上的帕子揭掉。

    我伏在他腳前說:啊,時間、實質和世紀總和之王,這個人與衆不同,因為我們不知道他姓啥名誰,父母是何人,也不知道他是何方人民,我是不敢碰他的,不然我要犯下大錯,為之負責。

    病夫笑了,起誓說如果有過錯,由他承擔責任。

    他手按佩劍,以《古蘭經》的名義起誓。

    于是我命令剝掉那個死回的衣服,把他綁在張開的牛皮上,撕下他的面帕。

    這些命令一一執行。

    雅庫布的眼睛終于驚駭地看到了那張臉——他自己的臉。

    他吓得魂飛魄散,用手蒙住自己的臉。

    我用堅定的手握住他哆嗦的右手,吩咐他繼續看他自己的死刑儀式。

    他被墨水鏡控制住了:根本不打算擡起眼睛或者潑掉墨水。

    當映像裡的劍落到那顆有罪的腦袋上時,他發出一聲不能引起我憐憫的呻吟,倒在地下死了。

     "榮耀歸于不朽的神,他手裡握着無限寬恕和無限懲罰的兩把鑰匙。

    " (據理·弗·伯頓的《赤道非洲湖畔地區》一書) 以上譯自《惡棍列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