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矮胖子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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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那麼一個小個子男人，
真想畫幅速寫，如果我能。
他緊緊粘着我們這家子人， 堅定得好似大海老人。
不管是嘲弄還是譏笑， 都将他扔不去，丢不掉； 這個任性又暴躁的小矮子呀， 隻關心自己不管别人。
在将1836年所有的困苦磨難一古腦兒抛之腦後之前，我還想把那個時期我們所熟悉的一些古怪人物介紹給讀者們。
第一個在我頭腦裡記憶猶新的人物，是一個又矮又胖、體格粗壯的男人&mdash&mdash也是一名英格蘭水手&mdash&mdash一個晚上到我家借行，然後心安理得地一住就是九個月。
我們之所以不得不遷就他的原因很簡單，因為我們趕他不走。
秋天的時候，穆迪在去多倫多的郵車上遇到了這個人（我叫他馬爾科姆先生）。
因為覺得他古怪坦率的行徑頗為有趣，交談中也覺得這個小夥子又聰明又伶俐，穆迪就對他說，如果有一天到他家裡去，他會很高興和他再續友情。
就這樣他們道了别，雙方都很友好。
一般說來，人們在一起融洽地長途旅行之後，分别時都不曾想過他們還會有再見面的可能。
春季的融雪期也是楓糖季節的開始；雅各在幾棵樹上鑿了洞，想抽取樹液為孩子們做楓糖。
這一計劃因我丈夫病倒而告吹，他又一次染上了瘧疾。
一日，地面泥濘不堪，臨近黃昏時，雅各在林子裡劈柴，女傭到我生病的姐姐家幫忙洗衣服，我正忙着烤面包做茶點。
這時，門口響起一陣猛烈的拍門聲，還有赫克托的狂吠聲，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跑着去開了門，看到赫克托正緊咬住一個長得黑黑壯壯的小個子男人的褲管不放，那人開口說話了，聲音粗啞&mdash&mdash &ldquo把你的狗吆喝走。
真不知道你家養隻該死的畜牲幹什麼？讓它來咬拜訪你們的客人嗎？&rdquo 赫克托是世上最乖、脾氣最好的畜牲了，它簡直可以被稱做紳士狗。
平常它很少表現出不講禮貌的行為，因此我對它今天這種不禮貌的舉止驚訝萬分。
費了半天勁，我才揪着它的項圈把它拖到一邊。
&ldquo穆迪上尉在不在？&rdquo陌生人問。
&ldquo在，先生。
可是他卧病在床，實在病得嚴重，不能見客。
&rdquo &ldquo告訴他一位朋友，&rdquo（&ldquo朋友&rdquo兩字他咬得特别重），&ldquo一位特别的朋友，一定要跟他說話。
&rdquo 我這才好奇地打量了一下這位說話人的臉，從他邋遢、不修邊幅的外表，我斷定他應該是個機械工。
他的長相很不讨人喜歡，我不相信他會是我丈夫的朋友，因為我很肯定，穆迪結交的朋友絕沒有像他這樣有令人讨厭的外表。
我正要去給他傳話，剛一松開赫克托的項圈，它就又向他撲了過去。
&ldquo别用棍子打它，&rdquo我一邊叫着一邊伸出胳膊摟住這隻忠實的狗，&ldquo它的力氣很大。
你要是惹惱了它，它會咬死你的。
&rdquo 最後我還是把赫克托哄進了女仆的房間，把它關在裡面。
在這當兒，陌生人走進了廚房，在火爐前烤幹濕衣服。
我馬上走進起居室為他傳話，穆迪就躺在壁爐旁的床上。
但我還未來得及開口說話，他已跟在我後面沖了進來，徑直走到床前，一面伸出一隻粗糙的大手，一面說：&ldquo你還好嗎，穆迪先生？你看，你我都沒想到我會這麼快就接受了你的邀請。
如果你能讓我借宿一晚，我将不勝感激。
&rdquo 他說這話時，聲音又低沉又神秘；穆迪發燒燒得神志不清，腦子還很糊塗，聽得大惑不解，遲疑地盯着他看，陌生人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
&ldquo你不會連我的名字都忘了吧&mdash&mdash我叫馬爾科姆。
&rdquo &ldquo對，對，現在我想起來了，&rdquo病人說着伸出一隻燒得滾燙的手，&ldquo歡迎你到我家來。
這就是我的家了。
&rdquo 我站在一邊又驚訝又疑惑，看看這個又瞅瞅那個，因為我記得從未聽過我丈夫提起這位陌生人的名字。
但既然穆迪曾邀請他來家做客，我就該盡力款待他，可是該怎樣招待他，實在令我傷腦筋。
我在火爐前放了一把扶手椅，并告訴他我會盡快給他弄杯茶。
&ldquo可能最好還是跟你說，穆迪太太，&rdquo他陰沉沉地說，顯然是為我丈夫沒有馬上将他認出來而不高興，&ldquo我還沒吃飯呢。
&rdquo 我心裡暗暗歎氣，因為我很清楚，儲藏室裡實在沒有什麼可以拿得出手的東西了。
看他臉上急着要吃的表情，我敢肯定他是個喜好舒适生活的人。
我煎了一片鹹腌肉，煮了一罐蒲公英咖啡，一直在做的面包已烘烤完畢，可是芽面粉做不出松軟的面包，硬得不同尋常。
我第一次從心底裡為如此簡陋的食品感到臉紅。
我敢肯定，給他吃這樣的東西，他決不會懷着理解的心情默默咽下去。
&ldquo他可能是位紳士，&rdquo我想，&ldquo但看起來又不像。
&rdquo于是腦子裡又開始疑惑他是誰，穆迪是在哪兒碰見他的。
我不喜歡這個人的樣子，就安慰自己說他也隻不過呆一個晚上，我隻需一個晚上讓出自己的床，睡在我丈夫身邊的地闆床上。
我第二次走進起居室擺放餐具時，穆迪已經睡着了，馬爾科姆先生正在看書。
我把茶點擺在桌上，他擡起頭，陰沉沉地瞪着我看。
他的長相很奇特，五官尚可稱得上端正，膚色黝黑，色澤不錯，頭又大又圓，濃密而黑的卷發，無論從長度、質地還是顔色來說，都像極了水狗的硬卷毛。
眼形和嘴形都不錯，隻是由于表情陰險，整張臉都讓人覺得厭惡和生疑。
眼神冷冷的，傲慢又殘忍，像貓眼一樣綠。
嘴巴正好顯示出他抑郁、有主見而又尖酸刻薄的性格。
這應該長在一個兇殘的頑固分子臉上，一個無論用怎樣的好言好語都無法說服的人。
這樣的人，一旦被激怒，就會變成一頭可怕的野獸，可是他的情緒好像是徘徊在一條深深的死水溝裡，而不是那麼咆哮奔騰。
就像威廉，佩恩從門上的鑰匙眼裡仔細打量他不受歡迎的客人一樣，我也這樣打量着這位陌生的客人，對他沒有一點兒好感。
或許因為我的态度冷淡，不自然，惹得他不高興，意識到了我不喜歡他。
我相信，從互相認識那一刻起，我們之間就水火不容，這種根深蒂固的天生反感随着時間的推移沒有淡去反而越發加深了。
他很有節制地吃着飯，顯然不愛吃。
他對飯的惟一評價是： &ldquo你在這兒做的面包可真難吃。
真奇怪，你竟然不會為土豆防凍！我還以為在叢林裡，你會把生活安排得更舒适呢。
&rdquo &ldquo自從到叢林裡來，&rdquo我說，&ldquo我們一直都不順。
很抱歉你也不得不感受這塊土地的貧瘠。
如果能給你做頓更可口的飯菜，我也會非常高興的。
&rdquo
他緊緊粘着我們這家子人， 堅定得好似大海老人。
不管是嘲弄還是譏笑， 都将他扔不去，丢不掉； 這個任性又暴躁的小矮子呀， 隻關心自己不管别人。
在将1836年所有的困苦磨難一古腦兒抛之腦後之前，我還想把那個時期我們所熟悉的一些古怪人物介紹給讀者們。
第一個在我頭腦裡記憶猶新的人物，是一個又矮又胖、體格粗壯的男人&mdash&mdash也是一名英格蘭水手&mdash&mdash一個晚上到我家借行，然後心安理得地一住就是九個月。
我們之所以不得不遷就他的原因很簡單，因為我們趕他不走。
秋天的時候，穆迪在去多倫多的郵車上遇到了這個人（我叫他馬爾科姆先生）。
因為覺得他古怪坦率的行徑頗為有趣，交談中也覺得這個小夥子又聰明又伶俐，穆迪就對他說，如果有一天到他家裡去，他會很高興和他再續友情。
就這樣他們道了别，雙方都很友好。
一般說來，人們在一起融洽地長途旅行之後，分别時都不曾想過他們還會有再見面的可能。
春季的融雪期也是楓糖季節的開始；雅各在幾棵樹上鑿了洞，想抽取樹液為孩子們做楓糖。
這一計劃因我丈夫病倒而告吹，他又一次染上了瘧疾。
一日，地面泥濘不堪，臨近黃昏時，雅各在林子裡劈柴，女傭到我生病的姐姐家幫忙洗衣服，我正忙着烤面包做茶點。
這時，門口響起一陣猛烈的拍門聲，還有赫克托的狂吠聲，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跑着去開了門，看到赫克托正緊咬住一個長得黑黑壯壯的小個子男人的褲管不放，那人開口說話了，聲音粗啞&mdash&mdash &ldquo把你的狗吆喝走。
真不知道你家養隻該死的畜牲幹什麼？讓它來咬拜訪你們的客人嗎？&rdquo 赫克托是世上最乖、脾氣最好的畜牲了，它簡直可以被稱做紳士狗。
平常它很少表現出不講禮貌的行為，因此我對它今天這種不禮貌的舉止驚訝萬分。
費了半天勁，我才揪着它的項圈把它拖到一邊。
&ldquo穆迪上尉在不在？&rdquo陌生人問。
&ldquo在，先生。
可是他卧病在床，實在病得嚴重，不能見客。
&rdquo &ldquo告訴他一位朋友，&rdquo（&ldquo朋友&rdquo兩字他咬得特别重），&ldquo一位特别的朋友，一定要跟他說話。
&rdquo 我這才好奇地打量了一下這位說話人的臉，從他邋遢、不修邊幅的外表，我斷定他應該是個機械工。
他的長相很不讨人喜歡，我不相信他會是我丈夫的朋友，因為我很肯定，穆迪結交的朋友絕沒有像他這樣有令人讨厭的外表。
我正要去給他傳話，剛一松開赫克托的項圈，它就又向他撲了過去。
&ldquo别用棍子打它，&rdquo我一邊叫着一邊伸出胳膊摟住這隻忠實的狗，&ldquo它的力氣很大。
你要是惹惱了它，它會咬死你的。
&rdquo 最後我還是把赫克托哄進了女仆的房間，把它關在裡面。
在這當兒，陌生人走進了廚房，在火爐前烤幹濕衣服。
我馬上走進起居室為他傳話，穆迪就躺在壁爐旁的床上。
但我還未來得及開口說話，他已跟在我後面沖了進來，徑直走到床前，一面伸出一隻粗糙的大手，一面說：&ldquo你還好嗎，穆迪先生？你看，你我都沒想到我會這麼快就接受了你的邀請。
如果你能讓我借宿一晚，我将不勝感激。
&rdquo 他說這話時，聲音又低沉又神秘；穆迪發燒燒得神志不清，腦子還很糊塗，聽得大惑不解，遲疑地盯着他看，陌生人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
&ldquo你不會連我的名字都忘了吧&mdash&mdash我叫馬爾科姆。
&rdquo &ldquo對，對，現在我想起來了，&rdquo病人說着伸出一隻燒得滾燙的手，&ldquo歡迎你到我家來。
這就是我的家了。
&rdquo 我站在一邊又驚訝又疑惑，看看這個又瞅瞅那個，因為我記得從未聽過我丈夫提起這位陌生人的名字。
但既然穆迪曾邀請他來家做客，我就該盡力款待他，可是該怎樣招待他，實在令我傷腦筋。
我在火爐前放了一把扶手椅，并告訴他我會盡快給他弄杯茶。
&ldquo可能最好還是跟你說，穆迪太太，&rdquo他陰沉沉地說，顯然是為我丈夫沒有馬上将他認出來而不高興，&ldquo我還沒吃飯呢。
&rdquo 我心裡暗暗歎氣，因為我很清楚，儲藏室裡實在沒有什麼可以拿得出手的東西了。
看他臉上急着要吃的表情，我敢肯定他是個喜好舒适生活的人。
我煎了一片鹹腌肉，煮了一罐蒲公英咖啡，一直在做的面包已烘烤完畢，可是芽面粉做不出松軟的面包，硬得不同尋常。
我第一次從心底裡為如此簡陋的食品感到臉紅。
我敢肯定，給他吃這樣的東西，他決不會懷着理解的心情默默咽下去。
&ldquo他可能是位紳士，&rdquo我想，&ldquo但看起來又不像。
&rdquo于是腦子裡又開始疑惑他是誰，穆迪是在哪兒碰見他的。
我不喜歡這個人的樣子，就安慰自己說他也隻不過呆一個晚上，我隻需一個晚上讓出自己的床，睡在我丈夫身邊的地闆床上。
我第二次走進起居室擺放餐具時，穆迪已經睡着了，馬爾科姆先生正在看書。
我把茶點擺在桌上，他擡起頭，陰沉沉地瞪着我看。
他的長相很奇特，五官尚可稱得上端正，膚色黝黑，色澤不錯，頭又大又圓，濃密而黑的卷發，無論從長度、質地還是顔色來說，都像極了水狗的硬卷毛。
眼形和嘴形都不錯，隻是由于表情陰險，整張臉都讓人覺得厭惡和生疑。
眼神冷冷的，傲慢又殘忍，像貓眼一樣綠。
嘴巴正好顯示出他抑郁、有主見而又尖酸刻薄的性格。
這應該長在一個兇殘的頑固分子臉上，一個無論用怎樣的好言好語都無法說服的人。
這樣的人，一旦被激怒，就會變成一頭可怕的野獸，可是他的情緒好像是徘徊在一條深深的死水溝裡，而不是那麼咆哮奔騰。
就像威廉，佩恩從門上的鑰匙眼裡仔細打量他不受歡迎的客人一樣，我也這樣打量着這位陌生的客人，對他沒有一點兒好感。
或許因為我的态度冷淡，不自然，惹得他不高興，意識到了我不喜歡他。
我相信，從互相認識那一刻起，我們之間就水火不容，這種根深蒂固的天生反感随着時間的推移沒有淡去反而越發加深了。
他很有節制地吃着飯，顯然不愛吃。
他對飯的惟一評價是： &ldquo你在這兒做的面包可真難吃。
真奇怪，你竟然不會為土豆防凍！我還以為在叢林裡，你會把生活安排得更舒适呢。
&rdquo &ldquo自從到叢林裡來，&rdquo我說，&ldquo我們一直都不順。
很抱歉你也不得不感受這塊土地的貧瘠。
如果能給你做頓更可口的飯菜，我也會非常高興的。
&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