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喬大伯和他的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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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臉是一張笑臉,其危險不遜于他嘴角堆起的微笑。

    這微笑并非來 之于一顆誠實的心,它通過眼睛放射心靈乏光,内心空虛而黑暗。

    嘴唇的 抽搐像朽木上的磷光。

    僅用于表明裡面的迂腐。

     喬大伯!我看見他站在我面前,長着一張快樂的紅臉膛。

    一雙閃爍的黑眼睛,一個紅潤的鼻子。

    他不是長着瘦長的黃鼠狼臉的美國佬,似乎一生都在靠沉思和敏銳的思想生活。

    然而,他無論從出生上還是思想上都是美國佬,因為聰明點的生意人根本不會越過湖區來咒罵英國政府,自己又舒舒服服地住在讨厭的英國人中間。

    他有一張溫和的胖臉,露着調皮快樂的微笑,一雙又黑又小的亮眼睛裡閃着快樂淘氣的表情,這副長相會叫你不知不覺地上當,因為你根本不會提防他。

    ” 喬大伯的父親是一個新英格蘭的親英派,他對英國政府不太明朗的忠誠給他在某鎮赢得了一塊封地。

    他在那裡是第一個居民,選擇了一個偏遠的地方安頓下來,因為那兒有股美麗的天然泉水從他房子後面綠坡上的一個小小石頭坑裡冒出來。

     “父親本可以擁有這城裡最好的一塊地,”喬大伯對我說,“可是那老家夥甯願喝一口清泉水,也不願意在城裡住。

    我想,我很少去泉邊。

    我一踏上那邊的路去飲馬,我就覺得他是一個多麼傻的人,竟為了這樣一點陰山坡而放棄了那麼好的賺錢機會。

    ” “你父親不喝酒嗎?” “不喝酒!他年輕的時候可喜歡威士忌酒了。

    他在美國喝掉了一個上好的農場,然後想到除了變成親英派,别無更好的路可走。

    所以,他不花一文錢就在這兒得到了一個農場。

    他可一點也不喜歡英國國王。

    無論如何,他認為自己很優秀。

    但他發現他要想在這兒生活下去,就得努力工作。

    他染上了嚴重的風濕病。

    有個老太太告訴他,優質泉水是治病妙方,因此他選擇了這塊多砂多石的貧瘠地,看上這裡的泉水。

    他開始了艱苦的勞動,老年時喝涼水代酒。

    ” “他是怎麼适應這種改變的?” “我認為,實際适應的情況比原來預料的好。

    他種了那片果樹,清理了上百英畝土地上的灌木和雜草。

    老人活着的時候,我們一直過得很好。

    ” “那麼他過世後發生了什麼事,讓你們離開了你們的土地?” “天時不行,收成不好,”喬大伯說着聳了聳雙肩,“我不會像我父親那樣聚财。

    我想了幾個非常聰明的主意,但都失敗了。

    我很年輕時就結了婚,有了一個大家庭。

    女人們在商店裡欠了好多債,可是農作物的收入總也不夠付帳。

    我們每況愈下,而B先生落井下石,牢牢抓住了這件事,他用買這塊地的雙倍價錢把它賣給了你丈夫;而你們也用不到我父親用來清理這塊土地的一半的錢得到了他後半生二十年苦心經營的成果。

    ” “難道威士忌酒與家道中落就毫無關系嗎?”我懷疑地看着他的臉說道。

     “一點也沒有。

    當一個人陷入困境後,酒是能防止他徹底消沉的惟一東西。

    如果你丈夫遇到了與我一樣多的麻煩,他就會知道怎樣來看重威士忌酒瓶。

    ” 這段談話被一個長相奇怪的五歲左右的小淘氣打斷了。

    他穿着一件後身較長的外套和褲子,把亂蓬蓬的黑腦袋伸進門裡,大聲叫道: “喬大伯,叫你去幹活。

    ” “這是你侄子嗎?” “不是!我看他是我老婆的長子,”喬大伯說着提高了嗓門:“但是大家都叫我喬大伯‘。

    他是一個充滿生氣的小夥子——狡猾得跟狐狸似的。

    我來告訴你怎麼回事——他會成為一個精明的人。

    回家去,阿蒙,告訴你媽我就來。

    ” “我不,”那男孩說,“你可以回家自己對她講。

    她現在正想讓你劈柴呢。

    你等着挨罵吧!” 負責傳話的小孩跑走了。

    但很快他就意味深長地把他的食指放到鼻子的一側,然後擠擠眼睛指着回家的方向。

     喬大伯服從了這個信号,尴尬地說,要不是老母雞咯咯咯地叫他回去,他是不會離開倉房門的。

     這一階段,我們還住在老撒旦的木屋裡,而且迫切地等待着第一場雪,它會使我們住進喬大伯和他一家人所住的堅固木屋裡。

    他家中有七個棕色皮膚的女孩和一個被看得很重的男孩。

    這男孩因有一個非同尋常的名字“阿蒙”而高興。

     在這個自由的國度裡,你會發現奇奇怪怪的名字。

    親愛的讀者,當你聽到‘所羅門滑頭’、‘雷納得狐狸’、‘海勒姆不幹事’和’精明菲菲特’這類名字的時候,你怎麼想呢?這些名副其實的名字都屬于那些自耕農。

    在“阿蒙”和“伊卡博德”之後,聽到“猶太)伊斯卡裡奧特”、“派拉特”和“希律”,我一點都不感到奇怪。

    然後是女人的名字,但是這個問題比較微妙,我還是忍住不提。

    我常常對人們所謂的“體面名字”出奇的虛僞感到可笑。

    我甯願要那些樸素的猶太名字,就像我的教父和教母們贈予我的名字一樣,而不願要那些華而不實的名字,比如基督教的名字,來自神話和民間傳說的名字,還有加拿大常見的阿爾梅裡亞之類的名字。

    在這兒,對奇特名字的偏愛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

    僅在昨天,我走過一個熱鬧的村莊時,我驚訝地停步在一塊墓碑前,上書“懷念安靜·沙曼,愛沙·沙曼的愛妻”。

    是這個女人又聾又啞呢?還是她的朋友希望通過給她這樣一個不可思議的名字來平息造化之聲,用這樣一個告誡的名稱來抑制女人愛說話的活躍天性?老實說,愛沙·沙曼,如果你的妻子天性與名稱一樣安靜,你可算是個幸運之人了! 現在再來說說喬大伯。

    他已經幾次承諾,一旦賣掉他的莊稼并能搬走他的家,就讓出我們所買的房子。

    我們看不到他欺騙我們的理由,因此我們相信了他。

    同時,在目前的破舊住所裡我們盡可能使自己舒适一些。

    然而,事情一旦不順,往往會屢屢不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