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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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首先去拜谒的就是那棵刻了字的樹,字迹深陷在樹皮裡,已經陳舊變形,不象是出自人手刻寫了,字母變得粗大:柯希莫,薇莪拉——靠下一些——佳佳。

     “在那上面?誰刻的?什麼時候?” “我,當年。

    ” 薇莪拉很感動。

     “這是什麼意思?”她指了指那兩個字:佳佳。

     “我的狗。

    也是你的,矮腳狗。

    ” “圖爾加雷特嗎?” “佳佳。

    我這麼叫它。

    ” “圖爾加雷特!那年我出發之後發覺他們沒有把它裝上馬車時,我哭得好厲害呀那時我并不在乎以後見不着你,而是為失掉了矮腳狗而傷心!” “如果沒有它,我就找不到你了!是它在風裡嗅出你就在附近,在找到你之前它一直焦慮不安……” “我剛瞥見它氣喘咻咻地跑進行宮,馬上就認出是它旁邊的人說:‘這東西從哪兒冒出來的?’我彎下腰查看它身上的毛色和花紋。

    ‘這可是圖爾加雷特呀!是我小時候在翁布羅薩養的短腳狗!’” 柯希莫笑了。

    她忽然皺了一下鼻子:“佳佳多麼難聽的名字呀?你從哪兒找到的這麼醜的名字呢?”柯希莫頓時臉色黯然。

    ” 此時佳佳卻感到志得意滿,沒有絲毫的不痛快。

    它那顆為兩個主人操碎了的心終于得到了安甯,為了把侯爵夫人引到禁獵區邊上柯希莫所在的白臘樹前來,它曾經煞費苦心地忙碌數日。

    它銜住她的裙裾拉她,或者叼走她的一件東西邊向草坪,讓她追趕過來,她說:“你要幹什麼?你把我拖到哪裡去呀?圖爾加雷特!站住!我找回一隻多麼讨厭的狗!”但是短腳狗的出現勾起了她對童年的回憶,對翁布羅薩的懷念,她很快就着手準備從公爵的行宮搬出,回到長滿奇花異木的别墅舊居。

     她回來了,薇莪拉。

    對于柯希莫來說,最美的季節開始了。

    對于她也是。

    她騎着白馬在田野上奔跑,看見了出現在藍天和樹葉之中的男爵,她立即從馬鞍上站起,抓住斜生的樹幹,順着樹枝爬上樹,她很快變得幾乎同他一樣是爬樹的行家裡手了,跟着他到處轉悠。

     “呵,薇莪拉,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爬向哪裡” “爬到我身上來。

    ”薇莪拉悄聲細語。

    他欣喜若狂。

     對于她來說,愛情是非凡的經曆,在歡愉之中體驗到了人所具有的勇敢、慷慨、獻身、力量這一切心靈之美。

    他們的小天地是在那最難以到達的枝葉錯綜複雜的大樹之巅。

     “上!”他指着樹枝間最高的一個樹杈大聲說道,他們一起跑起來向那上面奔去。

    在他們之間開始一場雜技競賽,會合時的擁抱使競賽達到高xdx潮。

    他們懸在半空中相親相愛,背靠着或手吊着樹枝,她象飛來一般撲到他身上。

     薇莪拉在性愛上的獨特追求與柯希莫的特殊的性愛方式相一緻,偶爾不和諧。

    柯希莫讨厭扭扭捏捏、嬌滴滴、軟綿綿、矯揉造作的那一套,他不喜歡任何不是天然情愛的表現。

    共和派的道德即将産生,既嚴肅而同時又很放蕩的時代正在蘊釀之中。

    柯希莫,這個現在不知厭足的情人,過去是一個信奉禁欲主義、苦行主義的清教徒。

    他不斷地追求愛情的幸福,到頭來卻總是對肉欲産生反感,他甚至懷疑接吻、撫摸、喁喁情話減弱或者取消了原始的快感。

    是薇莪拉使他産生沖動,他同她做愛之後從沒感到過神學家們所說的那種沮喪;他還就這個問題進行哲學上的探讨,寫了一封信給盧梭,也許攪得盧梭思想混亂,他沒有回信。

     但薇莪拉也是風雅女人,任性驕縱,在血統上和心靈上都是基督徒。

    柯希莫的愛滿足了她的情欲,但沒有使她的幻想得到滿足。

    因此,有時發生口角和抱怨,但是吵鬧的時間很短,他們的生活以及周圍的世界畢竟是那麼地豐富多采。

     他們感到疲乏了,就去找他們那些隐蔽在枝葉最茂密的樹上的安樂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