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關燈
“總是很見效嗎?” “是的,對于失去一切個人意志、隻讓聖杯的力量來控制他的每一細微動作的人來說,是有效的。

    ” “每一個細微動作嗎?您現在的行走也是嗎?” 老者像患夢遊症的人一般向前行:‘當然。

    不是我在邁動我的腳,我讓腳被推動着走。

    你試一試。

    大家都是從腿上開始練的。

    ” 托裡斯蒙多開始嘗試,可是,首先他沒有辦法讓腿動彈,其次他沒有體驗到任何感覺。

    這裡是一座郁郁蔥蔥的森林,到處都有鳥的咽嗽聲和翅膀扇動聲,他喜歡在這裡輕松地奔跑,愉快地尋找野味,以他自身、他的力量、他的勞動、他的勇氣去反抗那黑暗,反抗那神秘,反抗那外在的自然界。

    他适得其反,不得不站在那裡,渾身戰戰兢兢的,像一個麻痹症患者。

     “你要放松,”老者告誡他,“讓周圍的一切占有你。

    ” “可是我,說實話,”托裡斯蒙多忍不住說了出來,“喜歡的是我去占有,不是被占有。

    ” 老者舉起兩條胳臂交叉擋在臉上,以便将眼睛和耳朵一起堵住:‘小夥子,你要走的路還長着哩。

    ” 托裡斯蒙多留在聖杯騎士團的營地裡。

    他努力學習和模仿他的父親們或兄弟們(他不知道怎麼稱呼他們),盡量克制他認為大個人化的心理沖動,力圖将自己融進那無邊的聖杯之愛中。

    他留心在自己身上體驗将那些騎士送進神遊狀态的每一細微的征兆,可是日子一天天過去了,而他的淨化沒有任何進展。

    一切使他們喜歡的東西,都令他厭惡用那些叫喊聲、那些音樂。

    那些準備随時發作的顫抖。

    尤其是同會友們不斷接近後,他看見他們半裸着身子穿胸甲,肌膚白慘慘的,有些人略呈老态,年輕人顯得嬌嫩;了解到他們愛發脾氣,好沖動,個個都是見俚吝人;覺得他們越來越令他反感了。

    他們借口是聖杯讓他們行動,放縱任性,不守規矩,卻一貫以純潔自诩。

     他眼望空中,不去注意别人的所作所為,很快就忘卻了自我,這樣的精神狀态出現使他覺得難以忍受。

     征收貢獻物的日子到了。

    森林周圍所有的村莊必須定期向聖杯騎士們交納一定數量的物品:一塊塊奶酪,一筐筐胡蘿蔔,一袋袋大麥,一隻隻羔羊。

     一位村民代表走上前:“我們想說,在整個庫瓦爾迪亞地區,年成不好。

    我們不知道怎樣養活自己的孩子。

    災荒使富人同窮人一樣遭到打擊。

    虔誠的騎士們,我們哀求你們,免除這次捐貢。

    ” 聖杯王坐在華蓋之下,一如既往地一聲不吭,一動不動。

    在某個時刻,他慢慢地松開原先交叉放在腹部上的雙手,朝天舉起(他的指甲特别長),嘴裡噓出:“噫噫噫……” 聽到這聲音,騎士們一齊将矛頭對準貧苦的庫瓦爾迪亞人,朝他們逼近。

    “救命!我們要自衛!”人們怒吼,“我們去拿斧頭和鐮刀武裝自己!”他們向四面逃散。

     當天夜裡,騎士們在号角和呐喊聲中,兩眼朝天,沖向庫瓦爾迪亞的各個村莊。

    從一壟壟的啤酒花地裡和籬笆裡跳出手持幹草叉子和整枝剪刀的鄉民,他們奮力阻止騎士的進軍。

    但隻是少數人能夠抵擋住騎士們那無情的長矛。

    自衛者的幾條防線被摧垮,騎士們騎着沉重的戰馬沖向用石頭、稻草和泥巴築成的茅屋,用鐵蹄的踐踏将它們摧毀,對婦女、兒童的悲泣和牛犢的哀哞充耳不聞。

    另一些騎士舉起熊熊火把,點燃房頂、幹草棚、馬廄、空糧倉,使村莊變成了一片片火海,不斷傳出撕裂人心的慘叫聲。

     托裡斯蒙多在騎士的隊伍中被推來搡去,他感到十分驚懼,“您告訴我,這是為什麼叼?”他大聲質問跟在他身後的老騎士,他作為惟一能夠聽他說話的人,一直跟在他身後,“這麼說,你們對萬物充滿愛不是真的!喂,小心,你們撞倒了那位老婦人!你們如何忍心施虐于這些無家可歸的人?快搶救呀,火就要燒到那隻搖籃了!你們這是在幹些什麼呀?” “你不要探問聖杯的意圖,見習生!”老者警告他,“不是我們在這麼幹,是聖杯,它附在我們身上操縱我們的行動!在它這瘋狂的愛中尋找樂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