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死病假面

關燈
怕是相當寬泛的禮儀規範。

    就是那些最不拘小節的鹵莽人士,在強烈的情緒波動下,心靈都會感到震動。

     甚至對那些徹底迷失自我,認為生與死不過是一樣的玩笑之人,都有一些玩笑是開不得的。

    實際上,當時整個人群都似乎強烈地感受到,在那個陌生人的裝扮和舉止中,沒有絲毫的才智和禮節。

    那人的體形高大、消瘦,從頭到腳籠罩在裹屍布中。

    他那遮掩面容的假面做得和僵屍的臉部惟妙惟肖,就是最細緻的觀察都肯定很難找出破綻。

    可是,即使周圍那些瘋狂的尋歡作樂之人對此并不贊同,他們或許還能忍受一下。

    不過,那人竟過分到扮演紅死病。

    他的罩袍上浸染着鮮血——還有他寬闊的額頭,以及臉部的所有器官,都布滿了可怕的殷紅色。

     普洛斯彼羅親王的目光落到這個幽靈般的形象上(那人緩慢而莊嚴地移動着,仿佛要全身心地投入這個角色,并在跳舞的人群中昂首闊步地來回走着),他渾身震顫,出于驚恐或是厭惡,他最初的表現是強烈的痙攣;但是接下來,他的額頭就憤怒得發紅了。

     “誰膽敢,”——他向站在身旁的朝臣們嘶啞地質問着——“誰膽敢開這樣亵渎神明的玩笑?把他抓起來,剝了他的面具——那樣我們就知道誰該在日出時在城牆上被絞死!” 普洛斯彼羅親王是在東邊或者說是藍色的房間裡說這番話的,他的聲音在七個房間裡響亮而清晰地回蕩着,因為親王是豪放而粗犷之人,在他揮手之際,音樂聲戛然而止。

     那時,親王站在藍屋裡,身旁有一群臉色蒼白的朝臣。

    他剛開口講話時,人群向那入侵之徒簇擁過來,發出一陣輕微的騷動聲,那人剛才還近在咫尺,即刻,他就從容而堂皇地靠近了正在說話之人。

    但是,人群中對那人的瘋狂猜測中帶有某種莫名的敬畏,使全場頗受觸動,誰都沒有伸手去抓他。

    因此,他不受阻撓地走到親王身旁一碼距離的範圍,然後,仿佛一陣沖動,壯觀的人群都從各個房間的中央縮回到牆壁旁,那人繼續走着,邁着那種從一開始就使他顯得與衆不同的莊嚴而慎重的步伐,從那藍色屋子走到紫色屋子——從紫色到綠色——從綠色到橘色——又到了白色屋子——甚至快要到達紫羅蘭色的房間。

    然而這時候,普洛斯彼羅親王為自己片刻的懦弱而感到發瘋般的憤怒和恥辱,他急忙地沖過六個房間,由于異常的懼怕鎮住了全場,沒有人跟随親王。

    他抽出了匕首,将它高舉着,猛烈而急速地向那正在離去的人沖了上去,和他隻有三四尺的距離,而後者已經到達了最頂端的天鵝絨房間,他猛一回頭,迎着那個追逐而來的人。

    然後,那裡傳出了一聲凄厲的喊叫——那把匕首墜落在黑色地毯上,發出了若隐若現的幽光。

    即刻,死去的普洛斯彼羅親王俯卧在地毯上。

    接着,尋歡者們瘋狂而絕望的勇氣被煽動起來,狂歡的人流猛地湧進了那間黑色房間,他們抓住了那個假面人,他高大的身體屹立在黑檀木鐘的陰影中,一動不動。

    可是人們瞠目結舌地發現,他們粗暴而蠻橫地觸摸着的那裹屍布和僵屍般的面具中,沒有任何有形的實體。

    ||||| 這時,大家才确認了紅死病的到場。

    他在夜晚像竊賊般地潛入,使那些狂歡者在他們尋歡作樂之際,在鮮血浸染的廳堂中,一一墜地,并在倒下時頹然死去。

    而且,随着最後那個放浪者生命的終結,那口黑檀木鐘也壽終正寝,那個三腳架的火焰亦随之熄滅。

    黑暗,腐朽和紅死病以其無邊無涯的浩大聲勢統占了一切。

     (張瓊譯)
[1]原文為outHerodedHerod,是比希律王更希律王的意思,希律王(Herod)是以殘暴著稱的猶太國王。

    這裡表述的是行為過分、過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