緻一位日本青年同行

關燈
(1947年) 親愛的同行!您1月的來信我在櫻花盛開的時節收到了。

    這是多年以來我收到的來自您的國家的第一封信。

    從信中的一些信息我可以看出,您的問候和招呼,正如您所說的,真是來自一個受到強烈震撼的世界、一個看似被推回洪荒時代的世界。

    您猜測在我這兒,在這個幾乎是個&ldquo和平之島&rdquo的國家裡,還存在一個未被摧毀的精神世界,一種仍被承認的、有效的價值和力量,您想尋找它。

    從某些角度來看,您沒有說錯。

    您的信充滿激情,信心和恐懼之情同時躍然紙上。

    這信寫于一個被轟炸得體無完膚的大城市的廢墟之間,在那兒,寫這信用的信紙信封都不易得到,而它由一個友善的鄉間女郵差送來給我,這兒有完整的房子和鄉間的甯靜,這兒綠意正濃的山谷裡櫻花盛開,杜鵑整日啼鳴。

    又因您的信是由一個青年寫給一個老年人的,所以在精神上它面對的也不是混亂,而是有一定秩序并且健康的精神狀态。

    不過這種穩定和秩序并非西方世界的整體狀态,也并非由于這兒的精神生活多少保持住了信仰和良好起源的傳承。

    這種穩定的精神載體是一個孤獨的個體,在他身上,傳統在混亂中未遭破壞而繼續存留下來了。

    這兒有許多這樣的個體、許多精神方面受過良好教育的老人。

    總的說來,他們并不受到鄙視、嘲諷或追捕,相反的,人們珍惜他們,為他們而喜悅。

    在價值沒落的時候,人們像對待瀕臨滅種的動物那樣對待他們,小心翼翼地把他們放在保護區内,有時,人們甚至于為他們而感到驕傲,稱贊他們是西方純正的繼承人,而這一點不管是日益壯大的蘇聯或蒸蒸日上的美國都無法相比。

    但是我們這些老詩人、思想家、虔誠者已不是西方世界的心或腦了,我們是正在滅絕的種族的殘留者,看重我們的最多隻有我們自己,我們沒有繼承人。

     現在讓我們回來看您的信。

    您有一些在我看來不必要有的憂慮,您對您的一些同學感到不滿,因為他們不像您那樣把我看成一個捍衛真理的英雄和殉道者,隻把我看成一個來自德國南部的傷感的小作家。

    你們雙方都對,也都不對,這些其實是不值得去關注的。

    或者應該這麼說:您的同學對我的看法是不值得去修正的,因為不管他們的判斷是對是錯,沒有人會受到傷害。

    而您,親愛的同行,您對我的估價和判斷的方式卻大有修正的必要,因為這樣做可能造成傷害。

    您不僅僅是位年輕的讀者,在特别容易接受的時候看了幾本書,十分喜歡它們,感激它們,您珍愛它們,過分地珍愛。

    這是每個讀者都可有的權利,讀者可以随自己的愛好崇拜或蔑視一本書,這不會造成什麼傷害。

    可是您不僅是位熱情的年輕讀者,如您信中所言,您還是我年輕的同行,剛開始您的寫作生涯,一位熱愛美和真的青年,受到召喚,要把光明和真理帶給人們的青年。

    我認為,允許一般讀者做的事,寫作的人是不允許做的,他不應該毫無保留地崇拜他喜歡的作者和作品,甚至以他們為榜樣。

    您愛我的書,這當然不是過錯,但是您的愛缺乏批判性,也缺乏衡量的标準,這對您,對一位文人,起不了多少促進作用。

    在我身上您見到了您心目中的自己,認為我值得您模仿追求:在我身上,您見到一個真理的鬥士,一位舉着火炬的英雄,一個熱血沸騰的光明使者,甚至就是光明本身。

    而這不僅僅是誇張,是幼稚的理想化,還是根本性的迷失和錯誤,您很快就會明白的。

    對于普通讀者,書本沒有多大的重要性,他對作者要怎麼想就怎麼想,我們不必在乎,這就像一個一輩子不會去建造一所小房子的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