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烈頭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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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顯不過的紫草症——,還好,過去了。

    陽光曬走了其他症狀,頭痛在暗處會發作得更厲害些。

     八點是洗澡時間。

    我們中的一個往澡盆裡放整把整把的沐浴鹽和麥麸,另一個吩咐常格打來幾桶溫水。

    芒庫斯庇阿媽媽們不愛洗澡,需要小心地抓着它們的耳朵和腿,像抓兔子那樣,把它們無數次地浸在水裡。

    芒庫斯庇阿會絕望地毛發直豎,這正是我們所希望的,鹽趁機直接滲入嬌嫩的皮膚。

     接下來,輪到萊昂諾爾給芒庫斯庇阿媽媽們喂食,她做得非常出色,食物分配上也從沒出過差錯。

    她給它們吃發芽的燕麥,每周再喂兩次牛奶加白葡萄酒。

    我們有些信不過常格,覺得他會偷葡萄酒喝。

    最好把酒收進屋裡,可惜房子太小,日頭高照時,葡萄酒會滲出甜得發膩的味道。

     如果日子隻是機械重複,毫無變化,也許,我說的這些也就千篇一律,毫無用處。

    最近幾天一正趕上斷奶的關鍵期——我們中的一個必須承認——痛苦地承認——:缺矽症越來越顯著。

    它從控制我們的睡眠入手,發動内部攻擊,打破穩定性,眩暈的感覺沿着脊椎爬入腦中,好比小芒庫斯庇阿沿着畜欄的杆子往上爬(沒有其他描述方式)。

    于是,落入黑甜鄉的我們,突然變成芒庫斯庇阿玩耍攀爬的那根又酸又硬的杆。

    閉上眼睛情況更糟。

    睡意就這樣離我們而去,誰也不能睜着眼睛睡覺。

    我們累得要死,可稍微一迷糊,眩暈的感覺又開始爬,腦子裡晃蕩來晃蕩去,似乎裝的全是活物,圍着腦袋打轉。

    好像芒庫斯庇阿。

     太諷刺了。

    據證明,缺矽症患者缺矽,缺沙。

    而我們蝸居在沙丘間的小山谷,時刻感受到巨型沙丘的威脅。

    我們要睡覺,居然會缺沙。

     為了防止病情進一步惡化,我們花了些時間嚴格規定服用劑量,發現十二點時,藥物反應良好,下午的工作得以順利進行。

    也許隻會稍稍有些不适,似乎所有物體突然停在面前,豎在那裡,一動不動,藝術家的逼真感受。

    我們懷疑病變了,是白英症,不過,要想拿準,可不太容易。

     空氣中微微飄浮着成年芒庫斯庇阿的毛。

    午睡過後,我們拿着剪刀和橡膠口袋去鐵絲網圍成的畜欄,常格把成年芒庫斯庇阿聚在那裡,準備剪毛。

    二月的夜裡,天氣涼爽。

    芒庫斯庇阿舒展開睡覺,靠長毛取暖,不像蜷成一團的動物懂得自我保護,可背脊上卻在換毛,換得很慢。

    毛落在外面畜欄裡,風一吹,揚在空中,起一片薄霧,弄得鼻子直癢癢,還窮追不舍地跟着我們進屋。

    于是,我們把芒庫斯庇阿聚在一起,将背脊上的毛剪到半高,注意不影響到它們保暖。

    毛剪下之後,太短,飛不起來,漸漸落成一層黃色的塵土。

    萊昂諾爾用水管一澆,每天掃出濕乎乎的一團,扔掉了事。

     我們中的一個同時還要安排雄芒庫斯庇阿和年輕的雌芒庫斯庇阿交配,給每隻幼崽稱體重,常格高聲念出頭一天的重量,逐個确認體重增加情況,發育滞後的放在一邊,需要特别補充營養。

    我們一直忙到天黑,隻剩下喂第二頓燕麥——萊昂諾爾一會兒就分完了——和把芒庫斯庇阿媽媽關起來。

    小寶寶們尖叫着,執意要留在媽媽身邊。

    母子分離的工作由常格完成,我們站在門廊上監督。

    八點鐘,關門關窗。

    八點鐘,屋裡隻剩下我們倆。

     過去,這是一段甜蜜的時光,可以回憶過去,憧憬未來。

    可是,自從身體不适以來,獨處變得痛苦異常。

    我們用整理藥箱——藥品按字母排序,會不小心弄亂——的方式欺騙自己,沒有用。

    到頭來,我們會坐在桌旁,閱讀阿爾瓦雷斯·德·托萊多的作品(《研究你自己》)或漢弗萊的作品(《順勢療法導師》)。

    我們中的一個曾患上間歇性白頭翁症:反複無常、好掉眼淚、苛刻暴躁,晚上發病。

    另一個也是晚上發病,患的是原油症:一切——物品、聲音、回憶——都遊離于他之上,渾身僵硬麻木。

    兩種病痛毫無沖突,平行發展,可以忍受。

    之後,也許,睡意就降臨了。

     我們也不想逐步強調這些筆記的重要性,好比讓聲音越來越響,直到樂隊在悲傷中爆發,再讓聲音漸漸小下去,索然無味地重歸平靜。

    記錄下來的狀況有些在我們身上發生過(如第二窩芒庫斯庇阿出生時的硝化甘油症劇烈頭痛),有些正在發生,有些發生在早上。

    我們認為,有必要将這些階段記錄下來,等回到布宜諾斯艾利斯,請哈賓醫生幫我們添進病曆。

    我們并不能幹,記着記着會突然跑題。

    可是,哈賓醫生希望了解所有相關細節。

    我們晚上聽見的刮浴室窗戶的聲音也許就很重要,也許是印度大麻症。

    要知道,印度大麻會産生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