Ⅱ 奇特職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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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

    第一步操作隻需卸下洗手池下連的虹吸管,看頭發是否卡在管道的某一彎曲處。

    如果沒有找到,就需要打開從虹吸管到主下水管道間的部分。

    無疑在這部分會出現大量頭發,需要家裡其他成員的幫助來一根根辨認出打結的那根。

    如果未出現,就要将一個有趣的問題提上日程,即将直通樓下的管道全部拆卸,但這意味着更大的努力,因為需要在某部門或商行工作上八年或十年,攢夠錢買下我大堂兄樓下的四套房,這一切還包含着極大的不利因素,即在工作的那八年或十年間,無法避免頭發已經不在管道中的悲慘可能,隻能寄希望于微渺的概率,它還卡在管道某一處生鏽的凸起。

     那一天終将到來,我們打碎所有房間的管道,之後的幾個月裡我們将生活在盛滿濕頭發的臉盆和其他容器之間,還有我們高薪雇用的助手和乞丐,他們負責尋找,揀識,分類并将其中可疑的頭發拿給我們,希望如願找到目标。

    如果仍未出現,我們将進入更加模糊複雜的階段,因為下一步将引向城市主幹下水道。

    在購入一套特殊裝束後,我們将學習如何配備強力手電和氧氣面罩,在深夜沿下水道滑行,我們将走遍大小通道,在可能的情況下招攬雞鳴狗盜之徒相助,将要屈尊與其來往并不得不把白天在某部門或商号掙到的薪水相當部分花在他們身上。

     我們經常感覺成功近在咫尺,因為找到(或者旁人給我們拿來)相似的頭發;然而從未聽聞在無人工涉入的情況下存在任何中間打結的頭發,我們幾乎總是最終認定發絲中間的結隻是頭發直徑的擴展(盡管我們同樣不知道是否存在類似情況)或者由于長期接觸潮濕表面而産生的任何矽酸鹽或氧化物。

    可能我們就這樣一步步調查了大大小小的管道,最終抵達無人願意繼續前進的所在:通向河流的總排放口,廢水洶湧的集散地,在這裡任何錢财,船隻,賄賂都無法使我們的尋索更進一步。

     但在此之前,或許,比如在洗手池下幾厘米處,樓下房間的位置上,或在第一重地下管道中,我們就找到了那根頭發。

    隻需想想給我們帶來的歡樂,計算純粹出于好運而省下的人力物力(計算結果令人驚喜萬分),就足以令我們去選擇,去要求一件類似的作業,而每一位有遠見的老師都應該從娃娃抓起進行輔導,而不是去學什麼比例算法或坎查·拉亞達悲哀之役來禁锢心靈。

     [7]坎查·拉亞達(cancharayada)智利地名,獨立戰争中的重大戰役發生于此。

     姑媽遭困 我們怎麼會有這麼一位姑媽,整天害怕仰面摔倒?多年來全家人不懈努力試圖治愈她的怪癖,但最後我們不得不以承認失敗告終。

    無論我們怎樣做,姑媽總是害怕自己會仰面跌倒;她這種無辜的怪癖感染了每一個人,從我父親開始,無論她到哪裡都陪伴在側,滿懷兄妹情誼一路觀察路面,保證姑媽可以放心經過,我母親每天多次精心打掃院子,我的姐妹們撿起她們在天台上無辜玩耍時留下的網球,我的堂兄弟們擦掉家裡大量繁衍的貓、狗、烏龜、母雞留下的一切痕迹。

    然而這都是徒勞,姑媽每次都要經過長時間的躊躇,無盡的觀察,對那一刻路上出現的所有孩子惡語相向,才能下定決心從一個房間走到另一個房間。

    當她終于上路,挪出一隻腳去,好像在松香盤裡蹭鞋底的拳擊手,然後換另一隻腳,身體移動的姿态曾使幼年時的我們感到無比莊嚴,從一扇門到另一扇門足足要花上好幾分鐘。

    真可怕。

     家裡人曾不止一次試圖讓姑媽對仰面摔倒的恐懼做出某種合理的解釋。

    有一次她報之以厚重得用鐮刀方能劃破的沉默;而另一次在喝下一小杯柑橘酒之後,姑媽隐隐暗示:如果她一旦仰面摔倒就将再也站不起來。

    盡管顯而易見,三十二位家庭成員都時刻準備着幫助她,但姑媽隻是報以恹恹的眼神和兩個字:&ldquo沒用。

    &rdquo幾天後我大哥在夜裡叫我去廚房,讓我看水池下一隻仰面摔倒的蟑螂。

    我們一言不發地見證了它為了翻身而進行的漫長徒勞的掙紮,與此同時其他蟑螂克服着對光線的恐懼,在地闆上穿梭,在仰面朝天的同伴身旁蹭來蹭去。

    我們滿懷哀傷回房睡覺,出于這樣或那樣的原因從此再沒有人去向姑媽刨根問底;我們隻是盡可能緩解她的恐懼,到哪裡都陪伴她,攙着她的手臂,為她購買各式防滑鞋和其他穩定裝置。

    生活就這樣繼續,并不比其他形式的生活更糟。

     姑媽之謎 盡管程度上因人而異,但我的四位堂兄弟都緻力于哲學研究。

    他們閱讀相關書籍,彼此展開讨論,家中其他成員則對他們敬而遠之,遵循不幹涉他人興趣的原則,還盡可能地予以支持。

    這幾位令我尊敬不已的年輕人曾不止一次提出過姑媽的恐懼之謎,并得出了晦澀難解但似乎值得重視的結論。

    像類似情況中常發生的那樣,我的姑媽是對這些幕後活動所知最少的人,但從那時起家人對她越發遷就順從。

    年複一年,我們陪伴她走過一次次幾經躊躇的曆險,從客廳到前院,從卧室到浴室,從廚房到食櫥。

    她堅持側身睡覺,整夜保持睡姿絕對靜止,雙數天朝右,單數天朝左,而我們從未感到有何不妥。

    在飯廳和庭院中的椅子上就座時,姑媽身體筆直,決不肯接受一把舒适的搖椅或莫裡斯安樂椅。

    斯普特尼克之夜全家都躺在地上觀看衛星,但姑媽仍堅持坐姿,結果次日脖子劇痛。

    我們漸漸接受現實,到如今已徹底妥協。

    我的堂兄弟們于此也有貢獻,他們以智慧的目光示意,并說些&ldq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