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走向永恒之邦的過客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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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誕想法,為的是在我身後隻留下感情和哲學的那個方面,也可以說,我每天都在整理我殓衣上的皺褶,不讓時間的風把它吹亂。

     “我要表現的隻是我嚴肅的那一方面。

     “我曾跟你一同度過美好的時刻,那時,我們縱情表現出我們自然的天性,發揮出千百種荒誕的想象……但是,這種生活上的隐私應當公諸報端而且在咖啡店和小酒館裡傳播嗎?……我請求你,把我的真名換成假名。

    ” 考慮到那個時代的禮法體面,這個已四十歲的人還為他年輕時的信件,乃至别人對這些信件的回應而局促不安,這讓我們不得不再次想起,雷莫曾滿懷凄楚地說過,就在他們那個社會圈子裡,有許多“洗刷得發了白的墓碑”。

    首先,奧克塔夫跟家裡人一起,把雷莫殓衣上的皺褶盡量整理得毫無瑕疵。

    他自己也承認,在他的餘生,他也為自己做同樣的事。

    羅普斯的作品讓人觸目驚心,也很陰郁,時而放縱淫逸,而且粗魯俚俗。

    我們很理解,把兩個男人之間的通信都公之于衆會讓這位理想主義的愛好者感到不快。

    我們也想到他大概也怕這些登載出的文字落到伊雷内夫人的眼裡。

    她決不會很關切地閱讀《巴黎生活報》以及其他這類報紙,羅普斯就是想在這些報紙上刊出那些信件。

    無論走到哪裡,到處都充斥着謊言。

    二十世紀人們讓假話蒙上一種粗魯放縱、張張揚揚、吵吵嚷嚷的形式;十九世紀則有如裹上了絨布,減弱了聲響,更是僞善。

     有一個出自同代人之手的描寫奧克塔夫的很有意思的肖像。

    不可思議地是一位鐵路工程師寫的,這個科技人員喜歡文學,就像安格爾也喜歡拉小提琴一樣。

    一八七九年,詩人逝世以前的四年,年輕的雅姆·旺德呂南受命到現場來考察怎樣把兩條鐵路幹線連接起來,這條線路可能經過阿克茲花園。

    顯然這年輕人不知道花園的主人怎樣對待這個計劃,就登門求見。

    他與這片地産的主人在一個動物園似的長方形院子裡見面,院子周遭有許多獸籠子。

    有奧克塔夫從他飼養的野獸中挑選出來放在身邊的獸類在裡面咆哮、騰躍、嚎叫。

    據他說,這是為了“教給他表現出豪邁之氣”。

    一大群狗龇牙咧嘴地向不速之客撲過來,溫柔惬意的詩人沒有出一聲來喝止他這隊獵犬。

    年輕的雅姆不得不靠着陪他來的鐵路工人遞給他的一根包鐵皮的大棒讓那些狗跟他保持距離。

    他心有餘悸,向奧克塔夫介紹他的建議,奧克塔夫心不在焉地聽着,終于打斷了他的話,說他覺得在阿克茲辦這事不合适。

    雅姆不知所措,走出了栅欄門,那門上還裝飾着釘在那裡的一頭貓頭鷹的凄凄慘慘的碎片。

    看得出,這座房産的主人還尊重着他的園丁那古老的風俗習慣。

     過了幾天,雅姆又來了。

    發現那位先生穿着深灰色的短外衣,頭戴呢子禮帽,斜挎着一杆毫無用處的長槍,手裡卻拿着一本書。

    這一次,他受到了很好的接待,奧克塔夫就像願意消愁解悶似的侃侃而談,他建議年輕人到園子裡去轉一圈。

    就像我們這時代的一位建造高速公路的工程師面對着一個要占他地産的人一樣,雅姆渾身不舒服,洗耳恭聽着主人對鐵路大肆诽謗诋毀,他說工業的定義就是“一團亂糟糟的聲音和器械”,唯一的目的就是利潤。

    那一天雅姆毫無所獲(後來那個計劃還是實現了),他又不知道如何去說服對手。

    在曠野丈量土地時,他經常看到這個人穿着一雙套鞋又來散步,有時他激動地自說自話,向陌生的年輕人叙說他在形而上學上的懷疑和焦慮,有時則突然賭起氣來,一聲不響。

    兩個人仿佛彼此都很好奇。

    雅姆一邊走,一邊偷眼觀察着那張精緻細膩、一團孩子氣的臉,“現出微微的倦意”;嘴上露出“略帶痛苦的笑容”,吐出“尖銳的聲音”,談話中露出不耐和憤懑,“就像一個女人在對付一把打不開的鎖似的”。

    阿克茲的隐士也對跟他談話的年輕人抱有濃厚的興趣。

    他停下腳,看着他,提出了幾個對方認為是與事無關的問題: “您大概很神經質吧?” 神經質,他這個人的确如此,他跟他弟弟的關系中也露出這種極易激動的特性。

    理所當然,奧克塔夫開始時覺得自己是他弟弟的保護人,當時那孩子還沒有自稱為雷莫。

    他邀年幼的費爾南跟他一起去作第一次旅行,問他想到哪兒去,小家夥回答道:“很遠很遠的地方!”那一次,他把弟弟領到了德國的漢諾威。

    但在一切領域當中,雷莫走得都非常遠,比他哥哥遠得多。

    還在當大學生的時候,甚至到魏瑪和耶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