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下行“隼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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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當青木踏上東京站十三号站台時,“隼鳥”号藍色列車已停靠在站台上了,這就是他預定乘坐的特快卧鋪列車。

    盡管牽引這十四節客車車廂的EP65型電力機車還沒有挂上,但為了供應車廂的照明和冷氣,電源車的柴油機發出了低沉的轟鳴聲。

     三月二十七日下午四時。

     雖然下午的陽光仍很充足,但如此乘夜行列車在新幹線上匆忙動身,總是有些異乎尋常的傷感。

    難道是由于圓頂車廂的淺藍色,再不就是每節車廂上都有“卧鋪”的字樣。

     青木向前面的一号車廂走去——“隼鳥”号唯有一号車廂是單間卧鋪。

     “有人啦!” 站台的前方聚集着一群拿着照相機、錄音機和8毫米攝影機的年青人,大多是中小學生,而且都是男孩子。

    青木臉上自然地露出笑容,早就聽說這些有自己獨特愛好的夜行卧鋪列車在青少年學生之中引起了轟動,現在這情景證實了這一說法。

     站台上亂槽槽的,有的少年對着列車按動着照相機快門,有的來回轉動着攝影機,那神色象是隻有拍下卧鋪列車才能感到心滿意足。

    還有的孩子很慎重地支起三角架,等待着列車發車。

    在這些人之中也夾雜着幾個成年人。

     說實話。

    青木自己也是做為周刊雜志的記者來采訪卧鋪快車的。

    總編命令他,乘坐“隼鳥”号到終點站西鹿兒島去,采訪一下卧鋪快車引起轟動的秘密。

     這張單間卧鋪票是五天前到手的。

    這種票本是一個星期前預售,但最近卧鋪列車紅起來了,票很難買到。

    臨行前總編宮下一再囑咐:“這是動用了僅有的門路才把票弄到的,全靠你寫出有趣的報道了。

    ” 青木從上衣兜裡取出票,确認是一号車廂的七室後,走進了單間卧鋪車廂。

     車廂的一側是寬一米左右的通道,上面鋪着地毯,沿着通道并排着十四個房間。

    入口處是列車員休息室,通道盡頭是兩個廁所及堆放毛毯等東西的小倉庫,前頭就是通往電源車和行李車的門了。

     七室恰巧在正中間。

    他打開門走了進去。

    房間實在不寬敞,不過在這必要的最小限度裡,設備則很齊全。

    當做床用的長座席上,整整齊齊地疊放着毛毯、睡衣和白布裹着的枕頭。

    地闆上放着一雙與車廂顔色一樣的藍色拖鞋,一派夜行列車的氣氛。

    車窗是正方形的,大小有一米左右。

    窗下有一個固定的桌子,打開桌蓋,下面是洗臉盆。

    兩個水龍頭上分别有H和C的字樣。

    因為乘這趟車的目的就是采訪,所以他試着打開标着H的水龍頭,一股熱水嘩嘩地淌了出來。

     青木試了試座席。

    他身高一米七十公分,體重六十五公斤,在日本人中可以算是标準體型,躺在座席上井不感到窄小。

    不過,對現在身體日益增高的年青人來說,恐怕就顯得有點窄小了。

     對面牆上挂着一面大鏡子,鏡子下面露出電動剃須刀需用的AC100V插座。

    門邊并列着室内燈及冷暖氣的開關。

    最邊上的一個按鈕則塗成紅色,上有“警報”字樣,萬一出現情況,隻要按動這個按鈕,列車員就會馬上趕來。

    猛然間,青木産生一股想按下去試試的誘惑感,他慌忙轉過頭去。

     左右牆璧上各有一個衣帽鈎,在一個衣帽鈎上挂着一隻壓扁的衣服架,一看就知遣是個便宜貨。

    他把大衣挂在那兒,拿着相機打開門,差一點和一位高個子男人相撞。

     “對不起!”青木說。

    然而對方卻默默地向通道盡頭走去,進了一室——這人拿着手提皮包,很象個職員。

     “真是個冷淡的家夥!”青木輕輕地咂了咂嘴。

     入口處的房間也進了旅客,門敞開着。

    青木往裡看了一眼,一位二十四、五歲的年青男人正在往8毫米攝影機裡裝膠卷。

     他看到站台上拿着相機的孩子們都向前跑去,怎麼回事?下車一看,原來是牽引本次列車的電力機車正在挂車,孩子們要拍下這瞬間的鏡頭。

     一聲低沉的聲響,EF65型電力機車與車廂聯接上了。

    青木看了看手表,四點三十分。

    再有十五分鐘“隼鳥”号就要發車,是旅客們孩上車的時侯了。

     站台上響起尖銳的鈴聲,從對側十二股道上開往佐世保、長崎方向的卧鋪快車“櫻”号開動了。

    少年們為了拍“櫻”号發車的鏡頭,一齊跑往對側。

    青木拍下三張孩子們的鏡頭後,回到自己的車廂。

     進入通道,他驚呆了:一位年輕的女人憑靠着窗戶,那張正眺望站台的側臉楚楚動人。

     (二) 女人豎着淺茶色的大衣領子,目不轉睛地看着站台。

    如果在白天,在銀座嘈雜的人群中見到她,會認為是到處可見的平常女人。

    然而,或許是由于在夜行列車裡這種特殊的氣氛中的緣故吧,女人的側臉顯得特别獨特,臉上露出孤單的神情。

     青木端起照相機按動快門,在閃光燈的照射下,女人驚訝地看着這邊,大眼睛裡明顯地流露出為難和譴責。

     “啊,對不起!”青木機敏地撓撓頭對女人說,“您的姿态太富于詩意了,不由得使我拍了下來。

    啊,我是幹這行的。

    ” 青木掏出了印有“時代周刊”雜志的名片,女人接過名片,但仍沒有消除疑慮。

     青木連忙問:“您到哪兒?” “到西鹿兒島。

    ”女人簡短地回答一聲。

     “啊!是終點站。

    這是趟夜行列車,所以說終點站更浪漫些。

    我也去西鹿兒島,是來采訪卧鋪快車的。

    ”青木很随便地聊了起來,“您在幾号房間?” “八室。

    ” “好!我的鄰居。

    我不過是想在報道中使用一下您的照片。

    這樣吧,讓我從站台上再拍一張您從車窗裡向外看的照片。

    ” 青木不等對方回答就走向站台。

    “時代周刊”是以青年讀者為對象的雜志,頗有名氣。

    對方在不知所措之中當他的報道的模特兒,對此他倒并沒當回事。

    但當他走到剛才的那個車窗旁,女人的身影卻消失了。

     青木咂了咂嘴,因為是密封式車窗,由站台呼喚對方也聽不見。

    沒辦法,隻好拍幾張站台情景的照片後回到列車上。

     通道上剛才拿8毫米攝影機的年青人,正對着站台轉動着他的攝影機。

     女人所在的八室的門關着。

    小小窗戶從裡面挂着窗簾。

     “好冷漠的女人!”青木邊想邊走進自己的房間,關上門躺在座席上。

     不一會兒,發車的鈴聲響了。

    “嗚”地一聲汽笛長鳴,接着是咣铛一下晃動,十四節車廂編組的卧鋪快車——下行“隼鳥”号緩緩地駛出東京站。

     擺脫開采訪這件事,青木的情緒突然變得多愁善感起來。

     “啟程了”的念頭在他腦海中掠過。

    過去去采訪不是坐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