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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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瓊合租的公寓,一下子闖了進去,此時已經是大雨傾盆,但還沒到海上風暴的程度;她在那裡,光彩照人,朝氣蓬勃,見到我非常開心,她是我青年時期的妻子。

     在我出海的這整個夏天,經驗豐富老到的瓊已經教會約翰妮在性交時如何使我滿足。

     于是,我們放下窗簾,把大雨擋在外面,吃了我們喜歡的冷蘆筍蘸蛋黃醬和成熟的油橄榄當點心,随後借着燭光上床就寝。

    六 随後,我回到奧松公園的家裡去見父母,當時流行的歌曲是《人們會說我們相愛了》,那是布魯克林寒冷的十月,媽媽讓我在街頭等着,她奔進亞伯拉罕施特勞斯商店去買點東西,為老爸買點“巴裡西尼”糖果,接着我們乘坐歡樂的高架鐵道,不知是何原因,一切都變得令人快活和充滿希望。

    爸爸興緻很高,說他依然能在颠簸的輪船甲闆上行走。

    我帶着約翰妮回家見他,我們在自由大道和克羅斯灣大道交界處的德國小酒店裡喝了啤酒;随後,在十月的月光下,在稀疏飄落的秋葉中,兩對戀人手挽着手,四人一起步行回家。

     作曲家阿萊格羅應該到這裡來譜曲。

     我的下一個計劃是:幾個月後,乘長途汽車去新奧爾良,然後從那裡出發遠航;不過,在這個冬季裡,我打算在約翰妮家和媽媽家來回走走,在約翰妮的公寓裡,我經常寫作,在媽媽的家裡也寫了不少,生活也很充實。

     我和約翰妮乘火車去密歇根州的格羅斯波因特見她的姑母和父親,她母親已經去世。

    她父親是個遊手好閑的人,見面時,他穿着褴褛的外套,戴着破舊的帽子,從街上迎面走來,我想:“毫無疑問,帕爾默夫人嫁了個遊手好閑的人。

    ”可是,他說:“來,跟着我,”我和約翰妮跟着他上了他的車,他脫掉了破爛的外套,裡面穿的是全套禮服,他把我們帶到了聖克萊爾湖畔去吃了一頓蒸蛤蜊晚餐。

    随後,他帶我們乘坐他的摩托艇(三十五英尺長,我忘了它的牌子或型号)穿越聖克萊爾湖,去安大略,我們在那裡上了岸,采摘新鮮的薄荷用于那天晚上遊艇的廚房裡我們的牛排上。

    他身邊有個情婦。

    我們住在遊艇前面不同的船艙裡,用“哈得孫灣牌”毯子裹着身子。

    有一次,他與他最好的朋友一起喝醉了酒,他朋友是旅館業巨頭或大亨,當時非常著名,但是,他們喝醉了,就他們倆,沒有女人,隻有酒瓶;于是,他們從底特律商廈訂購了一些人體模型,摘下它們的腿,從遊艇舷窗裡塞出去,在衆人驚訝不已的眼前,“噗噗噗”駛向湖面深處。

     那時,在格羅斯波因特四周的各式别墅裡,青少年團隊正舉行各種狂歡聚會,門鈴響了,一個家夥高聲嚷嚷:“嗨,一瓶啤酒想從冰箱裡出來!”我悄悄地穿過紗門來到後院,擡頭仰望滿天星星,耳朵傾聽着歡鬧的聲音,我的确喜歡那些歲月裡美國的樣子。

    七 在這本書中,我沒有詳細說我的女人,或者以前交往過的女人,因為這本書寫的是橄榄球和戰争,但是當我說“橄榄球和戰争”時,我現在還得進一步補充一點:“謀殺。

    ”從某種意義上說,一步走錯步步錯,但是我與這起兇殺案毫不相幹,或者說我真的與之沒關系? 一九四四年初,開始接二連三發生一些非常奇怪的事情。

     要想了解這個案件,我要先作個交代:一九四四年五月,我的确乘汽車南下新奧爾良,去全國海員聯合會辦公樓登記上船出航,可是運氣不佳,隻好在海員俱樂部裡厮混。

    有一次,與一個海員酒鬼一起(在吊扇下)喝醉了酒,這家夥曾經是佛羅裡達州的州長;我們沿着馬格津街來回溜達,想弄個午餐車女招待玩玩,我寫了張便條給約翰妮,說我正在忍饑挨餓,請她彙點錢來,還寫信回家;後來徹底厭倦了這裡,于是決定回紐約,準備像往常一樣從那裡或波士頓登船出航。

    我隻是潛意識裡有種狂熱的欲望,想看看新奧爾良和南方,密西西比和阿拉巴馬,僅此而已,這些我都從窗戶裡看見了,摘棉花的棚屋在那些平原上綿延數英裡。

    我還在北卡羅來納的阿什維爾與湯姆·沃爾夫酗酒的哥哥一起,就在湯姆·沃爾夫阿什維爾家的客廳裡喝醉了酒,客廳裡卧式鋼琴上放着一張湯姆和他哥哥“本”的照片。

    那天晚上,就在布羅德河(是法國的那種寬寬的河)河畔迷霧籠罩的雲霧山間的柱廊裡,我與一位拒不順從或者說道德敗壞的小姐閑晃胡鬧。

    在羅利[12]等地以及在華盛頓特區的另一次旅行中,在同一些公園等地方,與一些女人有争執,但關鍵的問題是,整個旅行很荒唐。

    我很快就回來了,在約翰妮的卧室裡脫去我黑色的皮夾克,當時她還在藝術班聽課,師從著名的喬治·格羅茨13],然後我就上床睡覺了。

    約翰妮回家時看見椅背上我的皮夾克激動地高聲喊叫了起來。

     她從來沒有讀過奧維德,不過,她肯定知道他有關騎那匹矮馬的所有忠告。

    (奧維德,《愛的藝術》,第三部。

    ) 随後就是些悲傷的夜晚,房頂上雨點淅瀝,大約在一百一十八街和阿姆斯特丹大街附近的六層樓上,開始出現了我未來“生活”中的一些新人物。

    八 有個來自新奧爾良的男生名叫克勞德·德莫布裡斯,出生在英格蘭,父親是法國子爵,目前在領事館工作,母親是英格蘭人;現在每當他在路易斯安那州時,他就會與祖母一起住在那裡的别墅(他難得住在那裡);他年方十八,金發碧眼,是個極其漂亮的美男子,很像長着綠色丹鳳眼的金發泰隆·鮑華[14],和他有着同樣的長相、聲音、言辭和體型,關于言辭我的意思是,他談吐同樣具有說服力,實際上更有點像艾倫·拉德[15],事實上,我想,像奧斯卡:王爾德筆下典型的男主人公們,但總之,他就在這時出現在哥倫比亞校園裡,身後跟着一個六英尺三的高個男子,飄着大紅胡子,看上去像斯溫伯恩[16]。

     我忘了提一下,一九四三年和一九四四年的冬天,我打零工掙外快,幹過各種各樣的工作:在當地校園的小旅館裡當電話交換台接線員,接着為市中心第七大道上的哥倫比亞電影公司寫電影劇本梗概。

    所以,當我從新奧爾良回來之後,我計劃在等待上船的同時,幹回一份之前做過的工作。

    碰巧的是,這位克勞德在道爾頓樓(一家校園旅館)弄了個房間,“斯溫伯恩”也在那裡租了個房間,我認識那裡的經理,這成了這些事件中大部分事情的關鍵點。

     嗯,結果,一個暖洋洋的下午,克勞德來到校園,開始他在哥倫比亞一年級第二學期的學習,他馬上去了圖書館,那樣他就能在聽力間免費播放一些勃拉姆斯的唱片。

    斯溫伯恩就在他後面,天使男孩[17]要他在外面等着,那樣他就能戴上耳機不受幹擾地聽音樂,并且思考問題。

    他是個非常聰明有條有理的男生,這一點你後面會看到的。

    但問題是,當時哥倫比亞大學教法國文學經典的教授羅納德·馬格維姆普,我想就是他,一個我從未見過的小個子老保守,或者說我都不願意看他一眼,他跑進克勞德的聽力間說了些類似于“你從哪裡來,你這個漂亮的孩子”的話。

    你可以想象,什麼事情會降臨到這個男生的身上。

    同性戀者的活動場所。

     因為談到一八九年代後期的女神遊樂廳[18]世紀末的狂歡演出時,這裡不僅是特裡斯坦·德·佩拉德旺蒂爾(不管他是誰或者會是誰)的黃頁電話,而且也是比爾茲利[19]、道森[20]、阿萊斯特·克勞利[21]以及其他極端惡俗堕落分子的黃頁電話。

    當時,我對此一無所知。

    碰巧的是我的約翰妮的公寓套房成了哥倫比亞校園裡這幫極端分子聚會的集中點。

    起先,約翰妮告訴我,有這麼個新來的年輕小夥,瘋瘋癫癫的,老泡在西區酒吧,名叫克勞德。

    克勞德白膚金發碧眼,非常漂亮、健壯、聰明,常到她這裡來洗澡,但并不想與她性交。

    奇怪的是,我相信了她,而且後來證明她說的是真的。

    他被人拼命追求,隻好找個地方躲起來。

    他跟約翰妮一樣,是個南方富裕貴族家庭的後裔,需要有個熱情友好的姑娘陪伴和保護,所以他去了約翰妮的寓所。

    最後,他開始帶他的女朋友來,是個韋斯特波特的富家姑娘,塞西莉。

    終于,在西區酒吧裡,我打了個長盹醒來後第一次見到了他。

     “就是他,那個大名鼎鼎的克勞德。

    ” “在我看來,他像個調皮的蠢貨,”我對約翰妮說,我現在還是這樣認為。

    不過,他人還不錯。

    他想再次登船出海,他曾經在從新奧爾良出海遠航的船上當過海員,也許會與我一起出航。

    他不是同性戀,他身體精瘦結實。

    那第一次見面的晚上,我們真的喝醉了,我不知道這是否是第一個夜晚,不過,我記得第一個晚上,他叫我鑽進一個空桶,然後開始将桶沿着百老彙北街的人行道滾動。

    幾個夜晚以後,我真切地記得在一場傾盆大雨中,我們一起坐在雨中水潭裡,朝我們的頭發上澆黑墨水……高聲唱民歌以及各色各樣的歌曲,我開始越來越喜歡他。

     他的斯溫伯恩之前是得克薩斯州的一個童子軍團長[22],名叫弗朗茲·米勒。

    十四歲的克勞德天真爛漫,加入童子軍隻是單純想去樹林裡,開開心心地過野營生活,玩玩童子軍軍刀啊什麼的,有點事幹幹,在那裡,弗朗茲第一次見到了克勞德。

    這個童子軍團長照例喜歡上了這個童子軍男隊員。

    我不搞同性戀,克勞德也不是同性戀,不過,我還得詳細叙述一下這個奇怪的故事。

    順便提一下,弗朗茲本人不是個壞家夥,一九三六年左右在巴黎待過好幾年,遇見了一個十四歲的法國男孩,長得跟克勞德一模一樣,弗朗茲喜歡上了他,試圖與他性交,或者腐蝕他,或者不管法國人或希臘人說的什麼,經過某種調查之後,他立即從法國被驅逐出境。

    回到美國後,他找了份周末童子軍團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