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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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能用以證明它們因他們的怪解行為而遭受損害。

    将來的社會秩序很可能會把對個人差異的寬容與鼓勵,推到比我們已經曆的任何文化更深的程度。

     目前,美國的傾向與另一極端離得如此之遠,以緻我們難以勾勒出這種态度會引起的種種變化。

    在對那種與我們鄰人不同的行為(不論這種不同是多麼細微)予以擔憂的方面,中型城鎮則是我們都市的典型例子。

    在反常與阿谀之間,人們更害怕前者。

    為了使家人一個都不背上任何分裂的污名,人們為此在時間和平靜方面都做出了極大犧牲。

    學校的孩子如不穿某種式樣的長襪,不參加某種舞蹈班,不駕駛特定的小車,就會釀成極大的悲劇。

    害怕差異是中型城鎮市民氏期以來一直具有的主導動機。

     在我們國家的每個精神病治療機構裡,這種動機所迫使精神病人付出的代價是明顯的。

    在一個文隻是作為衆多動機中的次要部分的社會裡,精神病學的畫面将完全不同。

    總之,我們沒有理由懷疑,處理當今美國社會中精神病悲劇的沉重負擔的最行之有效的方式之一是:通過在社會中鼓勵寬容并培養與中型城鎮和我們都市傳統相異的自尊自立的那種教育規則。

     當然,并不是一切精神病人都是在其本能反應與文明反應之間發生沖突的個體。

    有許多人是那些僅僅不适應和目的極為明确,以緻他們的失敗超出了他們能承受的地步的人。

    在權力意志得到極大鼓勵的社會中,失敗者不一定就是那些本質構成不同的人,而是那些沒有得到充分支持的人。

    在我們的社會中,自卑情緒需要付出極大的痛苦代價。

    這類受害者未必都有一種關于強烈的本能傾向受到阻礙的受挫經曆;他們的受挫往往隻是他們無力達到某一目标的反映。

    這裡還有一種文化暗示,因為傳統目标可能與多數人親近,也可能與少數人親近。

    由于迷人的成功在比例上僅限于少數人,愈來愈多的人就會陷入極度的失調障礙之中。

     因而,在一定程度上,文明如果确立較高及較有價值的目标,那麼,它就會增大變态的數量。

    但這一點也極容易被過分強調,因為社會态度的極小變化,都可能遠遠超過這種關聯。

    總之,由于社會對于個體差異寬容與承認的種種可能性,實際上尚未得到考察,所以,我們大可不必過早悲觀。

    當然,我們已讨論過的其他完全不同的社會因素,是造成我們文化中大量神經質和精神病的更為直接的原因,因此,各個文明,如果願意,就都能在不使文明内部造成必然損傷的情形下解決這些因素。

     我們一直是從個人是否能夠在他們的社會中充分發揮作用的角度來考慮個人的。

    這種充分發揮作用是在臨床上确定标準的一種方法。

    它也可以根據确定的症狀被限定,其趨勢是使标準與統計學上的平均值達到一緻。

    實際上,這種平均值是一種在實驗室中獲得的值,而對它的偏差就被定義為變态。

     從某個單一文化的觀點看,這種方式是很有用的。

    它展示了有關文明的實際圖畫,并就有關為社會承認的行為提供了重要信息。

    然而,要把此歸納為一種絕對标準,則是另一回事。

    正如我們所見,不同文化的标準,範圍不相吻合。

    象祖尼、誇庫特耳這些民族,相距何其遙遠;所以,隻有些微重疊部分。

    根據統計學而确定的西北海岸标準,也大大超出了普韋布洛極端異态的範圍。

    誇庫特耳人正常的敵對競争,在祖尼隻會被理解為瘋狂;祖尼人對支配、羞辱他人那種傳統上的毫不關心,在西北海岸高貴家庭的男性看來,就是愚蠢。

    在這兩種文化中,異态行為絕不可以根據行為的最小公分母來确定。

    任何社會,根據其主要成見,可能會增加甚至強化歇斯底裡、癫痫或偏執狂,而與此同時,在社會上愈來愈大地依賴表現出這些症狀的個人。

     這個事實在精神病學中是頗為重要的,因為它使可能存在于每一文化中的另一些變态者清晰可辨:他們是代表局部文化類型的極端發展的變态者。

    從社會角度看,這些人與我們讨論過的另一些人相對立,後者的反應與他們的文化标準相矛盾。

    社會并沒在各個方面暴露前者,相反卻對他們極大的越軌行為予以支持。

    他們有一種幾乎可以永遠利用的特許證。

    因此,這些人幾乎永不會被納入任何現代精神病學的範圍。

    即使在養育他們的那一代人的極謹慎的指南中,也不可能對他們加以描述。

    但從另一代人或另一文化的觀點看,一般來講,他們是那一時期精神病類型的異乎尋常的一種。

     18世紀,新英格蘭的清教徒教士,是最後一批在殖民地的時論中被看成是精神病态者的人。

    在任何文化中,有勢力的集團幾乎都不能被允許象他們那樣獲得那種在理智和感情方面的徹底獨裁。

    他們是上帝之聲。

    然而對一個現代觀察家來說,正是他們,而不是那些被他們當作女巫處以死刑的困惑而痛苦的婦女,才是信奉清教的新英格蘭中的病态者。

    如同在他們自己的皈依過程和皈依者中所描繪、所要求的那樣極端的那種負罪感,在稍微健全的文明裡,隻有在精神病院才會發現。

    如果一個人不承認罪惡,他們認為他的靈魂就不能得到拯救,而這一罪惡會使他有時在長達數年中都極為病悔和痛苦。

    牧師的職責是把對地獄的恐懼植于人心,甚至在極年幼的孩子的心靈中也布下這種恐懼,如果上帝認為懲處某人是适宜的,那麼牧師就要迫使這個信徒從情感上接受懲罰。

    我們不管轉向這一時期新英格蘭清教徒教會的哪種記載,也無論是轉向有關對女巫,還是對靈魂未被拯救的少年,以及對諸如懲罰和命定說之類主題的處理,這都無關緊要;我們都面對這樣一個事實:使當時的文化原則達到登峰造極無以複加和完全受寵地步的那些人,從我們這一代稍有改變的觀點來看,乃是無法忍受的精神失常的犧牲品。

    從比較精律病學的觀點看,他們則屬于變态者範疇。

     在我們這代人中,自我滿足的極端形式,也以相似方式得到了文化上的支持。

    諸如家庭中的男子、法官和商人那種自負和放肆的自我主義者,一再成為小說家、戲劇家描寫的對象,他們在各個社區已家喻戶曉。

    如清教徒牧師的行為那樣,他們的行為方式與監獄囚犯們的行為相比,往往更是反社會的。

    就他們給人們帶去的痛苦和挫折而言,很可能是不可比拟的。

    但極有可能的是,他們至少使人們的心靈遭到了很大的扭曲。

    然而,他們仍被委以重任,占據高位,當然還是一家之長。

    他們給他們自己的孩子和我們的社會結構打下的烙印不可磨滅。

    由于他們受到我們文明的所有标準的支持,所以,人們不會在精神病學手冊裡對他們進行描述。

    他們在現實生活中極為自信,他們所采用的方式是隻對那些受其文化規定的方向引導的人可行的方式。

    為闡明一種未來的精神病學本身無法提供證據的變态類型,未來的精神病學最好到我們當今的小說、信件、公開記錄中去搜尋。

    在各個社會中,正是在這種受到文化鼓勵和強化的集團裡,某些最極端的行為類型得到了培育。

     現代社會思考的最重要的任務,莫過于充分思考文化的相對性。

    在社會學和心理學的領域裡,各種聯系是根本的,而且有關民族交往和正在變化的标準的現代思考,極需要理智的和科學的方法加以引導。

    詭辨的現代傾向,即使在它已承認的小範圍内,也把社會相對性理解成一種望塵莫及的理論。

    有人已經指出,它與正統的永恒和理想之夢,是不一緻的;也指出了它與個人自主幻想之間的不調和性。

    有人主張,如果人類經驗必須放棄這些希望,那麼,生活之果就将是空洞無物的。

    但要解釋我們在這些方面的二難境況,我們就應當承受時代錯誤的罪孽。

    正是這種不可避免的文化滞後,使我們堅持這樣一種觀點,即必須在新的中間重新發現舊的,以及除了在新的可塑性中去尋找舊的确定性和穩定性以外,就别無它法。

    對文化相對性的承認,有其自身的價值,這些價值未必就是那些絕對主義者哲學理論所宣稱的價值。

    它向習慣思想挑戰,促使養成這些思想的人揪心地痛苦。

    它激起悲觀,是因為它把陳舊的原則完全打亂了,而不是由于它包含着任何内在困難。

    隻要新的觀念象習慣信仰一樣受到歡迎,它就會成為美好生活可資依靠的另一種屏障。

    那時,我們将獲得一種更為現實的社會信念,還會把人類為自己從生存原料中創造出來的各種和平共存、平等有效的生活模式作為希望之據,成為寬容的新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