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論顯赫之令人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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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的事情很少,因為,可以說,與我們無特殊關系的事實在寥寥無幾。

    高人一等,低人一等,控制和受控制都不能不引起天然的抗争欲;它們之間必然永遠相互搶奪地盤。

    我不相信伴随其中任何一種而産生的東西會擁有什麼權利;在我們有可能徹底消滅它們的時候,我們最好讓理性站出來說話,理性是鐵面無私不屈不撓的。

    不到一個月之前,我翻閱了兩本蘇格蘭出的書,兩本書都就此問題開展了争論;站在人民一邊的人把國王的地位貶得比趕大車的還低,擁護君主制度的人則把國王的權勢和絕對統治權擡得比上帝還高[7]。

     有些情況提醒了我,使我注意到并在此章談到顯赫之令人不快,上述君權主義者的看法正印證了這種不快。

    在人際關系中,也許沒有什麼比我們作的這個試驗更有趣了:一些人為争榮譽争自身價值在體力或腦力活動中互相對立,而這些活動與王權的顯赫毫不相幹。

    我往往感到,對王公萬分崇敬,事實上是在蔑視他們,不公正對待他們。

    在我童年,使我感到無比惱火的是,與我一道鍛煉的人們總是省着力氣,不肯自覺賣勁練,他們認為不值得努力反對我,這正是他們當中天天發生的事,人人都認為不值得為反對别人而努力。

    倘若有人意識到對方對勝利多少有些感情,那就沒有人不願意作出努力把勝利讓給他們,甚至甯願背叛自己的榮譽也不損害他們的榮譽,那些人隻作出維護王公的名譽所需的那份努力。

    那麼,在人人都為他們而戰的沖突中,他們自己又做了什麼?我仿佛看見昔日的遊俠正攜長槍騎馬出現在比武場上,身上帶着施了魔法的武器。

    布裡松跑到亞曆山大皇帝身邊,裝出比武的樣子亞曆山大訓斥了他,但他本該吃鞭子[8]。

    考慮及此,卡内阿德說[9],王公的子孫能直接學到手的隻有操縱馬匹,因為在其他各種訓練裡人人都得在他們面前屈服并讓他們當赢家;而馬既不讨好,也不阿谀逢迎,它把國王的兒子摔到地上有如把腳夫的兒子摔到地上。

    荷馬被迫同意[10]讓維納斯在特洛伊戰争裡受傷,而維納斯卻是那樣一位溫柔的聖女,那麼高尚[11],讓她受傷是為了賦予她勇氣和果敢精神,而不遭危險的人是不可能具有這些優點的。

    讓人憤怒、恐懼,讓人逃避神明,讓人嫉妒、痛苦、狂熱,隻為使他們享有德操高尚的榮譽,因為德操是靠我們的上述缺陷建造起來的。

     誰不分擔風險,誰就别想得到随風險行為而來的榮譽和快樂。

    人的權力大到可以讓一切都向他讓步,這真可憐。

    你這種幸運會把與你交往的人和同伴們抛得老遠,會把你固定在過分遠離大家的地方。

    輕而易舉壓倒一切乃是所有快樂之大敵;那是在滑,不是在走;那是在睡覺,不是在生活。

    你如設想出一個享有絕對權力的萬能的人,你就是在毀掉這個人;必須讓他求你施舍給他一些阻撓和抵制,因為他本人和他的利益都缺少這些。

     他們的優點已經消失,已經毀損,因為優點隻有在比較中才能顯露出來,而别人卻讓他們的優點遊離于比較之外;他們被連綿不斷、異口同聲的稱贊打倒了,對真正的贊揚卻知之甚少。

    哪怕他們與臣民中之最愚蠢者打交道,他們也無法優勝于他,這蠢人一說:&ldquo隻因他是我的國王&rdquo,這似乎就足以說明他是有意讓自己當輸家的。

    這個特征窒息并消耗了國王們其他真正的基本素質:這些素質已被淹沒在王權的深處;而且這個特征隻讓他們重視與王權本身直接有關的行動和服務于王權的行動,也就是他們的差使給他們規定的職責。

    當國王竟當到隻有當國王他才存在的地步!這種來自外部的光包圍着他,遮住了他,使大家看不到他,大家的視線一到他那裡就斷掉了,消散了,因為他的強烈光線覆蓋并遮斷了大家的視線。

    元老院決定向提比略[12]頒發口才獎,提比略卻拒不接受,他認為,這樣的決定既然并非無拘無束作出的,即使此獎名副其實,他也不可能為此感到高興[13]。

     正因為人人都将榮譽的好處讓給國王,所以大家都在幫國王固有的缺點和惡習找借口,并加重他們的缺點和惡習,不僅以贊同的方式,而且以模仿的方式。

    亞曆山大的随員個個都偏着頭[14],阿谀逢迎德尼[15]的人在他面前互相沖撞,并把腳下碰到的東西亂踢一通使其翻倒,以此表示他們和他一樣近視。

    殘疾有時也被利用來推薦自己獲得恩寵。

    我就見過假裝聾子的人;還有,因為主上憎惡他的妻子,普魯塔克就見一些熱愛妻子的廷臣也離棄自己的妻子。

    更有甚者,放蕩竟能信譽卓著,腐化亦複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