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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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難時覓得舊日同窗熱心幫忙決鬥中成了英俊情敵劍下敗将 穿越了幾條街道之後,運動與寒風使我清醒過來,我重又獲得去清晰地思考與作出結論的能力,我這樣對自己說道: &ldquo你與亨利希伯爵的決鬥這事已一錘定音。

    要打退堂鼓現在已是不可能,也不體面。

    眼下應當去尋思的隻有一件事:怎樣更好地完成所有的準備工作。

    &rdquo 我個人從來不曾是決鬥這一舉動的贊同者,可是,這類人的數目,在我們這個年月,在法國業已得到空前嚴重的增長(1),盡管我知道約翰·萊依赫林那句精彩的格言&mdash&mdash&ldquo在我們的所有中,最美麗的東西,莫過于名譽&rdquo&mdash&mdash但我從來不能接受這一點:讓名譽建立在劍刃上,而不是立足于行動與言語的高尚。

    可是,在那些頭戴皇冠的帝王們都并不嫌棄互下戰書要求決鬥(2)的年月裡,我也就不認為避開決鬥是一件什麼很得體的行為,在我當雇傭步兵的時候,我甚至不止一次地走上決鬥場而一試身手。

    不過,這一回的局面被弄得複雜了,其一,挑戰者是我,而我手中并沒有什麼能擺上桌面的理由;其二,我給自己确立的目标是要把對手置之于死地&mdash&mdash一想到這兩點,我立即就覺得沉重又艱難,仿佛我所面臨着的乃是要去履行一個劊子手的職責。

     在那會兒,我絲毫也沒有去懷疑,在厮殺中那優勢、那勝利的天秤肯定在我這一方,盡管我也有許多時日不曾有機會去練練手上功夫,但我畢竟曾經是長劍比賽中一個優秀的選手,相比之下,那亨利希伯爵乃是一心無二用的學者,終日埋首于書堆裡,整天潛心于哲學思索中,他絕對沒有時間(那時,我就是這樣感覺的)在蓬茨與托勒斯(3)的藝術中相當用功地研磨。

    讓我窘迫的是另一件事&mdash&mdash那就是,在全城,除了格洛克那老頭,我竟沒有一個熟人,而根據決鬥的例行規矩,總要委托一個助手去與對手的助手作事先的談判,由這助手安排我與對手的交戰事宜&mdash&mdash我現在就正是看不出由誰充任我的這樣一個助手。

    在猶豫很長時間之後,我決定去敲開我舊日的一個友人&mdash&mdash大學時代的一個同學的家門,那人名字叫馬特維·維斯曼。

    &ldquo維斯曼&rdquo這個家族,據我所知,在科隆城已經衍生了好幾代,因而我能比找其他的人要更快一些找到他,盡管已經過去了不少年頭,我也能在那老地方把他找到,因為在這裡,人們總是甯願住在那些原先的家神附近。

     我的期望沒有落空,果然不錯,維斯曼一家住在老地方,雖然我那番尋找也很不容易:在那些嶄新的、高大的、變着法子裝飾得光怪陸離的建築物中間,我們這個日新月異的世紀那麻利敏捷的巨手使之拔地而起的一棟新房子中間,我很是費了一番周折,才找到他們家那棟矮小的、老式的、三層直上的樓房。

    讓我感到走運的是,馬特維正好在家,但是,說實話,要我在他身上去找出當年那個同學的身影已着實很勉強:我眼前的這一位,已是皮膚松弛的、步入壯年的胖男子,一雙惺忪的睡眼,兩撇可笑的胡子,竟讓那下巴空着&mdash&mdash這一家的仆人領我見的就是這樣的馬特維,而當年的那個小夥子,雖然有點兒不敏捷,但畢竟還是擁有幾分魅力,甚至有一度還成為我的(自然,是受到羞辱)情敵:在我當時對那個頗有姿色的面包師的妻子大獻殷勤之際,這馬特維還當過我的對手。

    誠然,馬特維要在站在他面前的我身上認出昔日的同窗來也是很費勁的,當年那一位幸福時光中的大學生,那位&ldquo嘴上沒長毛,愣頭愣腦&rdquo恣情作樂的同學,如今已變成一位飽經風霜的大男人,他經曆過赤道地區的陽光的烤曬,也遭遇過大洋上飓風的吹打。

    但是,當我對馬特維通報自己的大名并提起我們舊日的友誼時,他不做作地高興起來,臉上立時展露出溫厚的微笑,透過他身上那一層層脂肪,閃現出某種青年時代的氣息,猶如一束光線穿過一片混濁的玻璃鏡面。

     馬特維充滿友情地擁抱我,用他油亮的嘴唇吻我,過後,他對我說道: &ldquo我怎能不記得你魯蔔列希特!老弟,每每回憶當年的那些歡聚暢飲時,我都想起你的!我敢對着基督聖潔的血去發誓,在我們舊日的那幫哥兒們之中,就數你一個人是我最惦念的了。

    得啦,進屋吧,進屋吧,鑽進我這又黑又小的住所吧,坐下來,敞開懷,聊個痛快!我這就吩咐送上兩誇脫上等的葡萄酒來。

    &rdquo 讓馬特維傷心的是,我謝絕了葡萄酒,可是我磨蹭了好久也未尋得機會陳述我的事情。

    無論我怎樣推托,最終還是不得不向馬特維講述我的好些曆險與奇遇:在洛茲海姆的歲月,當雇傭步兵的生涯,在意大利的流浪,在新西班牙的旅行以及在那兒的探險工作。

    在這之後,馬特維也沒有放過機會而向我叙說他這些年的經曆:他是怎樣忘掉了青年時代的全部的惡作劇,而轉入大學學者這含辛茹苦的領域,在一個學者的生涯中一步一步地進取。

    他花去五年多的時間,為的就是先攻下&ldquo技藝學&rdquo(4)的各門課程,然後以幾篇論&ldquo詭辯&rdquo的論文答辯而取得學士學位,過後,為了攻下亞裡士多德的那些著作,為了在朗誦藝術上一顯身手,為了成為一名碩士,他又付出了五年多的汗水,最後,在本年度,他指望通過大學講師資格考試,獲得博士學位,這兩樣都取得之後他就可以在任何一個高級系科中授課。

    馬特維是那樣得意地談到,他将與博士們與校長本人一塊兒出席學術委員會,同時,他也那麼真誠地擔心他正面臨的&ldquo晉升開銷&rdquo(5),他那麼天真地以學者自居,這反倒讓我沒有底氣去對他加以嘲笑,而再挑起那舊日的争論&mdash&mdash&ldquo詩人&rdquo與&ldquo詭辯者&rdquo之間的那場争論&mdash&mdash我也并不認為有什麼必要。

     後來,我終于打斷了這位迷戀于自己的教授榮耀的老同學的叙說,好歹總算把自己的請求給申述了,但隐瞞了事情真正的起因。

    馬特維先是皺了皺眉頭,仿佛吞下了一片苦藥,過後,卻很快地抓住了我的提議中某個讓人開心的邊角,而重又興奮再次滔滔不絕地發揮起來。

     &ldquo老弟,這可不是我的活兒!&rdquo他對我說道,&ldquo不錯,現如今連大學生都身佩長劍,但我恪守老規矩,學者,猶如修士,武器對于他,猶如眼鏡之于驢。

    可是為了老朋友豈能不赴湯蹈火!況且,本人壓根兒就極不喜歡這幫貴族,這幫在我們面前趾高氣揚的貴族!我們這些人是靠自己後天的勤奮一步一步地熬出個博士,可是,大公或者皇帝卻把學位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