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身上有五六個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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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默默走着,穿過村莊小巷。

    黑燈瞎火的房屋成了一片黑影。

    狗吠聲、牛喘息聲相聞,像清泉流水般歡快的裡拉琴聲從遠處随風傳來。

     &ldquo左巴,這是什麼風?南風嗎?&rdquo為了打破沉默,我問道。

     左巴走在前面,像提着信号燈似的提着鳥籠子,一言不發。

     當我們走到海濱時,他轉過身來。

     &ldquo你餓嗎,老闆?&rdquo &ldquo不,我不餓,左巴。

    &rdquo &ldquo困嗎?&rdquo &ldquo不困。

    &rdquo &ldquo我也不困。

    我們在卵石上坐一會兒吧。

    我有事要問你。

    &rdquo 我們兩個都精疲力竭,可是都不想睡。

    我們不願忘記今天的傷心事。

    睡眠在我們看來是危難時刻的逃脫,我們愧于去睡覺。

     我們坐在海灘上。

    左巴把鹦鹉籠放在兩膝間,長時間沉默不語。

    令人惶惑不安的星座在山後邊的天空出現,像一隻長着無數眼睛和螺旋狀尾巴的怪獸。

    不時有一顆星星離群,墜落。

     左巴望着星空出了神,張開大嘴,仿佛初次看到這奇景。

     &ldquo在那上面會發生什麼呢?&rdquo他低聲說。

     過了一會兒,他終于又開腔:&ldquo你能不能跟我說說,老闆,這一切究竟意味着什麼?是誰幹的?為什麼他要幹這些?尤其是&hellip&hellip為什麼人要死呢?&rdquo 他的聲音沉重、激憤,在悶熱的夜空回響。

     &ldquo我不知道,左巴!&rdquo我羞愧地答道,就好像别人問我一個最簡單最基本的問題,而我卻無法回答。

     &ldquo你不知道!&rdquo左巴眼睛圓睜,就仿佛那天夜晚我告訴他我不會跳舞時那樣的神情。

     他沉默了一會兒,問道:&ldquo你讀了那麼多糟糕的書有什麼用?為什麼要讀它們?它們都不提這問題嗎?它們說了些什麼呢?&rdquo &ldquo它們講人的困惑,但不能回答你提出的問題。

    &rdquo &ldquo我管他什麼困惑不困惑!&rdquo他惱火地跺腳喊道。

     鹦鹉突然驚叫:&ldquo卡那瓦洛!卡那瓦洛!&rdquo &ldquo閉嘴!&rdquo左巴向鹦鹉籠子擊了一拳。

     他朝我轉過身來,&ldquo我隻要你告訴我,人從哪兒來,往哪兒去。

    多少年來你一直把時間消磨在那些天書上,啃了總有三千公斤的紙,究竟啃出了點什麼名堂?&rdquo 他的聲音那樣的苦惱,使我感到一陣酸楚。

    我是多麼希望能夠回答他啊!我深切地感覺到了人所能達到的頂點,不是認識,不是道德,不是仁慈,也不是勝利,而是更偉大、更壯烈而絕望的一種東西:對神聖的敬畏。

     &ldquo你不能回答?&rdquo左巴焦急地問。

     我試圖使我的同伴了解什麼是神聖的敬畏:&ldquo我們是些小蟲子,左巴,是一棵大樹上的一片小葉子上的小小的蟲子。

    這片小葉子就是我們的地球,其他的葉子就是我們所看見在夜空中運動的星星。

    我們在小葉片上緩緩地走着,惶惶不安地查看。

    我們呼吸,聞到它發出香味或臭味。

    我們品嘗它,它是可食用的。

    我們在它上面敲打,它像個有生命的動物發出聲音,叫喊。

     &ldquo最膽大的人走到葉子邊緣。

    在那裡,我們睜大眼睛,豎起耳朵,俯身向星際望去。

    我們顫抖。

    我們猜測到下面是可怕的深淵。

    我們聽到遠處傳來樹上其他葉子的飒飒聲。

    我們感覺到汁液從樹根升起,我們的心在膨脹。

    這樣,我們整個身體和靈魂俯視深淵,害怕得發抖。

    從這時刻開始&hellip&hellip&rdquo 我停住了。

    我本想說的是:詩就從這時候開始。

    但又想到左巴不會理解。

    我沉默了。

     &ldquo什麼開始?為什麼不說下去?&rdquo左巴急着問。

     &ldquo大難開始了。

    有的人暈眩,說胡話;有的人害怕,竭力想找出能使他們的心重新安定下來的答案。

    他們呼喊&lsquo上帝&rsquo。

    還有的人站在葉子邊沿,平靜果敢地望着深淵,并說&lsquo我喜歡這個&rsquo。

    &rdquo 左巴沉思良久。

    他費勁地琢磨我的話的含義。

     &ldquo我時時刻刻都注視死神。

    &rdquo他終于說,&ldquo看着他,我并不害怕。

    可我永遠也不會說&lsquo我喜歡他&rsquo。

    不,我絕不!我不同意!&rdquo 他沉默片刻,喊起來:&ldquo不,我不會像一頭羊似的向死神伸直脖子,并對他說:&lsquo割下我的頭,好讓我馬上進入天堂!&rsquo&rdquo 左巴的話使我困惑。

    那麼是哪一位聖賢試圖教誨他的信徒要自願按照規律行事?去順應必然并把不可避免的事變成自願?這也許就是人類通往解脫的唯一道路。

    這是可悲的,但沒有其他道路。

     可是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