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生活就是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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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的到來。
我們走進離車站不遠的一個樹木繁茂的大園子。
那裡有闊葉樹、香蕉樹、微暗而帶金屬光澤的蘆葦，還有顫悠着的花朵盛開的樹枝，和聚集在它們周圍的蜜蜂群。
我們心醉神迷，默默向前走，猶如在夢中。
忽然，在花徑轉彎處出現兩個年輕姑娘。
她們邊走邊看書。
我已記不得她們是美是醜，隻記得一個金黃色頭發，一個棕色頭發，都穿着春季連衣裙。
用像在夢中出現的那樣大膽的行為，我們走到她們跟前，你笑着說：&ldquo不管你們看的什麼書，我們都可以跟你們讨論讨論。
&rdquo她們讀的是高爾基的著作。
盡管時間緊迫，我們還談到了人生、貧困、心靈的反叛、愛情&hellip&hellip 我永遠忘不了我們的歡快和惋惜，我們和這兩個萍水相逢的姑娘已成為老友和戀人。
像是要為她們的身心負責，我們急切地交談，因為幾分鐘後，我們就要永遠離開她們。
火車進站，鳴笛。
我們仿佛忽然醒來，蓦地一驚。
我們相互握手，怎能忘記那絕望的雙手緊握，不願分離的十個指頭。
其中一個姑娘臉色蒼白，另一個在笑聲中顫抖。
我記得那時對你說過：&ldquo事實就是這樣：希臘、祖國、義務都是些不意味着什麼的字眼。
&rdquo你呢，你回答我說：&ldquo希臘、祖國、義務是不意味着什麼，可是，就為了這個不意味着什麼，我們自願地去犧牲。
&rdquo 我為什麼要給你寫這些呢？為了告訴你我絲毫沒有忘記我們曾經在一起的生活。
也是為了借機會表達出&mdash&mdash由于我們養成一種不知是好是壞的自我克制的習慣&mdash&mdash當我們在一起時，我絕不會暴露出來的話語。
既然你不在我面前，你看不見我的臉，我也不會顯得可笑。
我就對你說，我深深地愛着你。
信寫完，我和我的朋友交談了，感到輕松。
我喊左巴。
為了不被雨淋濕，他蹲在一塊岩石下試驗他的高架索道。
&ldquo來，左巴，&rdquo我喊他，&ldquo起來，我們上村子裡遛遛去。
&rdquo &ldquo你挺有興緻，老闆。
下雨了。
你一個人去不行嗎？&rdquo &ldquo是啊，我有興緻，我不想掃興。
要是我們在一起，就不會有問題。
來吧。
&rdquo 他笑了。
&ldquo既然你需要我，我樂意從命，走吧！&rdquo 他把我送給他的那件帶尖頂風帽的短大衣穿上。
我們踏着泥濘上路了。
雨下着。
山頂烏雲遮蓋，沒有一點兒風。
石頭閃爍着光亮。
褐煤小山在霧霭中窒息。
仿佛山丘那張女人面孔被人間憂傷籠罩，她在雨中昏了過去。
&ldquo下雨的時候，人的心不好受，别怪它！&rdquo左巴說。
他彎下身去摘樹籬腳下新長出的野水仙。
他盯着這花看了很久，看個沒夠，他仿佛是第一次見到這種野生植物。
他閉上眼睛聞，歎息，然後把花遞給我。
&ldquo老闆，要是我們能聽懂石頭、花、雨說什麼該多好啊！也許它們在喊叫，喊我們，而我們卻聽不見。
人的耳朵什麼時候才會靈敏起來？眼睛什麼時候才能睜開？什麼時候人們才能張開雙臂擁抱一切&mdash&mdash石頭、花、雨、人呢？你對這些是怎麼想的，老闆？你的那些書裡面是怎麼說的？&rdquo &ldquo見鬼去！&rdquo我用左巴最喜歡用的口頭禅說，&ldquo見鬼去！&rdquo 左巴抓住了我的胳膊。
&ldquo我想跟你說說我的一個想法，老闆。
可是你别生氣。
把你所有的書堆在一起，放把火燒掉。
然後，誰知道，你不笨，人地道&hellip&hellip我們可以成全你。
&rdquo &ldquo他說得對，他說得對！&rdquo我心裡呼喊，&ldquo他說得對，可是我辦不到。
&rdquo 左巴猶豫，陷入沉思。
過了一會兒，他說：&ldquo我，有些事我明白，可&hellip&hellip&rdquo &ldquo什麼事兒？說吧！&rdquo &ldquo我說不上，我好像就這樣明白了，可是要叫我說出來，就會砸鍋。
等哪天我興緻好的時候，我給你跳舞。
&rdquo 雨下大了，我們進了村。
小姑娘把牧場上的羊群趕回家，莊稼漢抛下耕了一半的田，給牛解除了轭，婦女在小巷裡跟在孩子後面跑，村裡出現驟雨來臨時輕快的慌亂。
女人高聲尖叫，而眼睛露出喜悅的目光。
男人的大胡子、兩邊翹起的胡髭，淌着大滴大滴的雨水。
一股刺鼻的氣味，從泥土、石頭和草那裡升起。
我們渾身濕透，鑽進貞潔咖啡館肉鋪。
裡面坐滿了人。
一些人玩紙牌，一些人高聲談論，仿佛他們從這山向那山互相呼喊。
在最裡邊的一張小桌旁的大凳上，端坐着村裡頭面人物：穿着寬袖白襯衫的阿納諾斯蒂老爹；馬弗朗多尼，表情嚴肅，默不作聲，吸着水煙筒，眼睛看地；小學教師，中年、幹瘦、嚴肅，拄着一根粗拐棍，帶着高傲的微笑，聽剛從坎迪亞回來的一個長着長頭發的巨人講大城市的奇聞。
咖啡館老闆站在他的櫃台後面邊聽邊笑，同時看着放在火上的一排咖啡壺。
阿納諾斯蒂老爹一看見我們進去，就站起身來。
&ldquo請到這邊來，同鄉們。
&rdquo他說，&ldquo斯發基亞諾尼庫利正在給我們講在坎迪亞的見聞，怪有趣的，請過來吧。
&rdquo 他轉身朝咖啡館老闆喊道：&ldquo馬諾拉基，來兩杯拉吉酒。
&rdquo 我們坐下。
村野巨人見到生人，縮了回去，不吭聲了。
&ldquo那麼說，尼庫利船長，你也上劇院去啦？&rdquo教師為了逗他說話問他，&ldquo你覺得那地方
我們走進離車站不遠的一個樹木繁茂的大園子。
那裡有闊葉樹、香蕉樹、微暗而帶金屬光澤的蘆葦，還有顫悠着的花朵盛開的樹枝，和聚集在它們周圍的蜜蜂群。
我們心醉神迷，默默向前走，猶如在夢中。
忽然，在花徑轉彎處出現兩個年輕姑娘。
她們邊走邊看書。
我已記不得她們是美是醜，隻記得一個金黃色頭發，一個棕色頭發，都穿着春季連衣裙。
用像在夢中出現的那樣大膽的行為，我們走到她們跟前，你笑着說：&ldquo不管你們看的什麼書，我們都可以跟你們讨論讨論。
&rdquo她們讀的是高爾基的著作。
盡管時間緊迫，我們還談到了人生、貧困、心靈的反叛、愛情&hellip&hellip 我永遠忘不了我們的歡快和惋惜，我們和這兩個萍水相逢的姑娘已成為老友和戀人。
像是要為她們的身心負責，我們急切地交談，因為幾分鐘後，我們就要永遠離開她們。
火車進站，鳴笛。
我們仿佛忽然醒來，蓦地一驚。
我們相互握手，怎能忘記那絕望的雙手緊握，不願分離的十個指頭。
其中一個姑娘臉色蒼白，另一個在笑聲中顫抖。
我記得那時對你說過：&ldquo事實就是這樣：希臘、祖國、義務都是些不意味着什麼的字眼。
&rdquo你呢，你回答我說：&ldquo希臘、祖國、義務是不意味着什麼，可是，就為了這個不意味着什麼，我們自願地去犧牲。
&rdquo 我為什麼要給你寫這些呢？為了告訴你我絲毫沒有忘記我們曾經在一起的生活。
也是為了借機會表達出&mdash&mdash由于我們養成一種不知是好是壞的自我克制的習慣&mdash&mdash當我們在一起時，我絕不會暴露出來的話語。
既然你不在我面前，你看不見我的臉，我也不會顯得可笑。
我就對你說，我深深地愛着你。
信寫完，我和我的朋友交談了，感到輕松。
我喊左巴。
為了不被雨淋濕，他蹲在一塊岩石下試驗他的高架索道。
&ldquo來，左巴，&rdquo我喊他，&ldquo起來，我們上村子裡遛遛去。
&rdquo &ldquo你挺有興緻，老闆。
下雨了。
你一個人去不行嗎？&rdquo &ldquo是啊，我有興緻，我不想掃興。
要是我們在一起，就不會有問題。
來吧。
&rdquo 他笑了。
&ldquo既然你需要我，我樂意從命，走吧！&rdquo 他把我送給他的那件帶尖頂風帽的短大衣穿上。
我們踏着泥濘上路了。
雨下着。
山頂烏雲遮蓋，沒有一點兒風。
石頭閃爍着光亮。
褐煤小山在霧霭中窒息。
仿佛山丘那張女人面孔被人間憂傷籠罩，她在雨中昏了過去。
&ldquo下雨的時候，人的心不好受，别怪它！&rdquo左巴說。
他彎下身去摘樹籬腳下新長出的野水仙。
他盯着這花看了很久，看個沒夠，他仿佛是第一次見到這種野生植物。
他閉上眼睛聞，歎息，然後把花遞給我。
&ldquo老闆，要是我們能聽懂石頭、花、雨說什麼該多好啊！也許它們在喊叫，喊我們，而我們卻聽不見。
人的耳朵什麼時候才會靈敏起來？眼睛什麼時候才能睜開？什麼時候人們才能張開雙臂擁抱一切&mdash&mdash石頭、花、雨、人呢？你對這些是怎麼想的，老闆？你的那些書裡面是怎麼說的？&rdquo &ldquo見鬼去！&rdquo我用左巴最喜歡用的口頭禅說，&ldquo見鬼去！&rdquo 左巴抓住了我的胳膊。
&ldquo我想跟你說說我的一個想法，老闆。
可是你别生氣。
把你所有的書堆在一起，放把火燒掉。
然後，誰知道，你不笨，人地道&hellip&hellip我們可以成全你。
&rdquo &ldquo他說得對，他說得對！&rdquo我心裡呼喊，&ldquo他說得對，可是我辦不到。
&rdquo 左巴猶豫，陷入沉思。
過了一會兒，他說：&ldquo我，有些事我明白，可&hellip&hellip&rdquo &ldquo什麼事兒？說吧！&rdquo &ldquo我說不上，我好像就這樣明白了，可是要叫我說出來，就會砸鍋。
等哪天我興緻好的時候，我給你跳舞。
&rdquo 雨下大了，我們進了村。
小姑娘把牧場上的羊群趕回家，莊稼漢抛下耕了一半的田，給牛解除了轭，婦女在小巷裡跟在孩子後面跑，村裡出現驟雨來臨時輕快的慌亂。
女人高聲尖叫，而眼睛露出喜悅的目光。
男人的大胡子、兩邊翹起的胡髭，淌着大滴大滴的雨水。
一股刺鼻的氣味，從泥土、石頭和草那裡升起。
我們渾身濕透，鑽進貞潔咖啡館肉鋪。
裡面坐滿了人。
一些人玩紙牌，一些人高聲談論，仿佛他們從這山向那山互相呼喊。
在最裡邊的一張小桌旁的大凳上，端坐着村裡頭面人物：穿着寬袖白襯衫的阿納諾斯蒂老爹；馬弗朗多尼，表情嚴肅，默不作聲，吸着水煙筒，眼睛看地；小學教師，中年、幹瘦、嚴肅，拄着一根粗拐棍，帶着高傲的微笑，聽剛從坎迪亞回來的一個長着長頭發的巨人講大城市的奇聞。
咖啡館老闆站在他的櫃台後面邊聽邊笑，同時看着放在火上的一排咖啡壺。
阿納諾斯蒂老爹一看見我們進去，就站起身來。
&ldquo請到這邊來，同鄉們。
&rdquo他說，&ldquo斯發基亞諾尼庫利正在給我們講在坎迪亞的見聞，怪有趣的，請過來吧。
&rdquo 他轉身朝咖啡館老闆喊道：&ldquo馬諾拉基，來兩杯拉吉酒。
&rdquo 我們坐下。
村野巨人見到生人，縮了回去，不吭聲了。
&ldquo那麼說，尼庫利船長，你也上劇院去啦？&rdquo教師為了逗他說話問他，&ldquo你覺得那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