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用跳舞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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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息!并不會看到死神就伸出脖子說:&lsquo請把我腦袋砍下來,讓我上天堂!&rsquo我嘛,越活越反叛。

    我不偃旗息鼓,我要征服世界!&rdquo 他站起身,将桑圖裡琴從牆上拿下來。

     &ldquo到這兒來,魔鬼,&rdquo他說,&ldquo你不聲不響待在牆上幹什麼?來唱一唱!&rdquo 左巴小心翼翼、溫柔體貼地打開包袱。

    他取出桑圖裡的動作,我真是百看不厭,就像給無花果剝皮,給女人脫衣服。

     他把琴放在膝上,彎下身去,輕拂琴弦,仿佛在同它商量唱什麼曲調,喚醒它,對它柔情款款,使之與他在孤寂中疲憊、苦悶的靈魂做伴。

    他開始唱一首歌,但唱不出來,便放棄掉,又唱另一首。

    弦聲刺耳,仿佛疼痛,不願鳴響。

    左巴靠在牆上,拭去突然從額上滲出的汗水。

     &ldquo它不願意,&rdquo他邊注視桑圖裡邊說,&ldquo它不願意。

    &rdquo 他小心翼翼地把琴重新包起來,好像這是一頭野獸,害怕被它咬着,然後慢慢地站起來,把琴放回原處。

     &ldquo它不願意,&rdquo他低聲說,&ldquo它不願意&hellip&hellip不能勉強它。

    &rdquo 他坐回地上,把幾顆栗子埋到炭火裡。

    他往杯子裡斟滿酒,喝了一杯又一杯,并剝了一顆栗子遞給我。

     &ldquo你明白是怎麼回事兒嗎,老闆?&rdquo他問我,&ldquo我可不明白,什麼東西都有靈魂。

    樹木、石頭、喝的酒、腳踩着的地&hellip&hellip一切,一切,老闆。

    &rdquo 他舉杯一飲而盡,又把酒杯斟滿。

     &ldquo這婊子生活!&rdquo他咕哝,&ldquo婊子!婊子,也就像布布利娜老婆子一樣。

    &rdquo 我笑了起來。

     &ldquo你聽我說,老闆,你别笑。

    生活,就像布布利娜老婆子一樣。

    她老了,不是嗎?是的。

    可她并不缺少辛辣,她有叫人迷惑一陣的訣竅。

    你閉上眼睛,就想象着懷裡摟着一個二十歲的姑娘。

    我發誓,老夥計,要是你勁頭足,滅了燈,她才二十歲。

     &ldquo你會跟我說她都腐爛一半了,過了一輩子放蕩不羁的生活,跟什麼海軍上将、水手、士兵、農民、江湖藝人、神父、漁夫、憲兵、教師、傳教士、治安法官鬼混。

    那又怎樣?這有什麼關系?她很快就忘光了!這娼婦!她連一個情人都記不起來了。

    這不是開玩笑,她又變成了一個天真純潔的姑娘,一隻白鵝,一隻小鴿子。

    她羞得臉紅,你相信嗎,她羞得臉紅,顫抖得就像是第一次。

    女人就是種怪物,老闆。

    她可以倒下一千次,再站起來一千次,永遠是處女。

    這是為什麼,你說說看?告訴你,因為她記不得了!&rdquo &ldquo那鹦鹉,它可記得,左巴。

    &rdquo我故意逗他,&ldquo它老喊一個名字,可不是你的名字。

    這不叫你發火嗎?當你跟她一起上了七重天的時候,聽到鹦鹉在叫:&lsquo卡那瓦洛!卡那瓦洛!&rsquo你難道就不想抓住它的脖子,把它掐死?到了是你教它喊&lsquo左巴!左巴&rsquo的時候了。

    &rdquo &ldquo喲,得了,得了!你還耍這老花樣!&rdquo左巴邊用兩隻大手捂耳朵,邊大聲說,&ldquo你為什麼想讓我把它掐死呢?我喜歡聽它喊你說的那個名字。

    夜裡,她把它挂到床頭上面,這婊子。

    因為這混蛋有夜眼,我剛要開始,它就叫起來:&lsquo卡那瓦洛!卡那瓦洛!&rsquo &ldquo我發誓,老闆,可你沒法理解這個。

    你腦子裡塞滿了那些該死的書本!我發誓,我覺得自己那會兒腳上穿着锃亮的鞋子,帽上插着羽毛,軟得像絲綢的胡子散發出龍涎香。

    &lsquo你好!晚安!&rsquo我當真就變成了卡那瓦洛。

    我登上那千瘡百孔的旗艦,鍋爐點火,開炮!&rdquo 左巴哈哈大笑,他閉上左眼,看着我。

     &ldquo請你原諒,老闆,&rdquo他說,&ldquo可我就像我爺爺阿曆克西隊長。

    上帝保佑他的靈魂!他一百歲了,還坐在門前斜着眼看年輕女孩子到噴泉去打水。

    他眼力衰退,看不太清楚了,他就招呼那些姑娘:&lsquo喂!你是誰呀?&mdash&mdash雷妮奧,馬斯特朗多尼的閨女!&mdash&mdash到這兒來,我摸摸你。

    來吧,别害怕!&rsquo姑娘忍住笑,走過來。

    我爺爺于是伸出手來,一直摸到姑娘的臉,慢慢地、輕柔地、貪婪地摸。

    然後他流淚。

    &lsquo爺爺你哭什麼呀?&rsquo有一次我問他。

    &lsquo嗨!你以為沒有什麼可哭的嗎,我的孩子?當我快要死去的時候,我身後留下多少漂亮姑娘?&rsquo&rdquo 左巴歎了口氣。

     &ldquo唉!我可憐的爺爺,我是多麼理解你!我心裡經常想,要是這些漂亮女人都能和我一起死去多好呢!可這些娼婦們全活着,活得挺自在。

    男人們把她們摟在懷裡,親她們。

    可是左巴卻變成了泥土,讓她們在上面走!&rdquo 他從炭火裡取出幾顆粟子,剝去皮,我們碰杯。

    我們久久地待在那裡,不慌不忙地喝着、嚼着,就像兩隻大兔子。

    我們聽見,屋外,大海在呻吟。

     [1]希臘的一個半島。

     [2]愛琴海上的希臘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