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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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過去了,殘酷的戰争結束了;春天來了,它帶來了和平和一個嶄新的德意志帝國;盛夏到了,我們的勝利之師也該凱旋了。

     從故事開始的那天算起,到現在為止,其實隻過去了兩年時間。

    慕尼黑的特瑞西恩廣場又陷入了炎熱和寂靜中。

    廣場上太安靜了,在周圍居然能聽到遠處一個工作室裡傳出的豎笛協奏曲。

    但很快,豎笛聲也停止了。

    雖然現在是周末,周圍村莊的上空卻籠罩着一種“周末的安靜”,沒有馬車駛過,郊區街道上也沒有匆忙行人的身影。

    雖然如此,慕尼黑名人堂[位于特瑞西恩廣場,是巴伐利亞國王路德維希一世委托建築師利奧·馮·克倫澤為紀念巴伐利亞名人而興建的。

    名人堂前矗立着一尊少女雕像]前的那尊少女雕像也沒有因為這種寂靜和自己的孤單而感到吃驚。

    她不用踮起腳尖就能看到遠處的房屋,還能看到一扇門前矗立着一尊比她稍微小一點兒的少女雕像。

    這個雕像站在一輛由四隻雄獅拉着的凱旋戰車上,雄獅的頭部和鬃毛看起來非常威武。

    于是,她就明白了為什麼周圍會像死一般的寂靜。

    當你突然看到一些令人震驚的恐怖事件時,全身的血液會快速流向心髒,四肢就會變得麻木無力,不會動彈。

    此時,全城的人們就是這種反應,他們一窩蜂地擁向了那個心之所系的地方,也就是凱旋之師要通過的勝利之門。

    這個少女雕像看到公路上有很多手臂和國旗在不斷地揮舞,她可是第一個看到這種情景的人。

    于是,她那緊閉的雙唇上浮現了一抹微笑。

    此時,如果你在她身邊仔細觀察她,就能看到她的胳膊比往常要擡得高一點兒,手裡的花環在微微動着,好像也在歡迎我們的凱旋之師似的。

    就在這時,市裡所有教堂的鐘聲都響了起來,成千上萬的人帶着喜悅開始大喊起來,先頭部隊已經到了! 在走進勝利之門的軍隊中,有兩張臉龐是我們非常熟悉的。

     此時,人們站在街道兩側的窗戶旁,使勁往這些士兵身上投擲花朵。

    在範·施内茨上尉的隊伍中,有一半士兵都倒在了巴澤耶[巴澤耶,法國城市]和奧爾良[奧爾良,法國城市]那冰冷的土地上。

    所以,他們接到的花朵是其他隊伍的兩倍。

    範·施内茨上尉走在隊伍的最前面,他筆直地坐在馬鞍上,身形消瘦,胸前挂滿了勳章。

    人們不斷地向他投擲花朵,他整個人都被花朵包圍了,從頭到腳都挂滿了花,很多花從他身上掉了下去,跟着他跑的那些男孩兒又把這些花兒撿起來遞給他。

    他對花朵其實并沒有特别的偏愛,但此時他的劍、頭盔、手槍和馬飾上都挂滿了花朵,他這樣用花裝飾這些東西并不是為了炫耀,也不是覺得這樣做很開心,而是因為他知道,在不遠處的一幢漂亮小樓裡,有一個女人正坐在一樓的窗前。

    她身形苗條,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老一些。

    此時,因為開心的緣故,那張總是很蒼白的臉也浮現出了一抹微紅,因為經曆太多磨難而失去神采的雙眼又重新閃耀出了光芒,透出一股隻有年輕人才有的希望。

    他渾身挂滿鮮花,就是為了讓這個女人看的,就是那個頭上戴着荊棘花冠的女人。

    現在,他非常渴望向她展示自己為她赢得的光明前途,但她此時隻能遠遠地看着他。

    當這個善良誠實、臉色蠟黃、蓄着黑色長胡子的男人騎馬走近這棟小樓時,她的雙眼蒙眬起來,然後透過一片迷霧看到他把手中的劍往下一揮,這是他在向她緻敬;又看到那挂着花環的頭盔微微低了一低,這是他在給她鞠躬。

    她扶着窗戶栅欄的手顫抖個不停,于是手中的花環就掉了下去,落在了擁擠的人群中。

    這是她為他準備的花環,人們好像知道這一切似的,所以霎時間就有二十多雙手幫忙把這個花環往他那兒傳遞。

    拿到它之後,他把劍上的花環全部抖落,于是這個花環就成了這把劍的唯一裝飾品。

     在這位勇士後面不遠的地方走着另外一位我們熟悉的朋友。

    窗戶後的婦女和姑娘們雖然都不認識他,卻都懷着愉快的心情盯着他看。

    他那雙漆黑的眼睛卻從來沒有看過這些興奮的臉龐,他怎麼會在乎站在這兒的或那兒的人到底是誰呢?意外地看到哪張臉時他才會開心呢?回國之前,施内茨命令他參加凱旋的隊伍,說這樣做才能證明他們之間的友誼。

    為了不惹施内茨生氣,他才很不情願地同意了他的命令,再次走進這個充滿痛苦回憶的城市。

    在過去的兩年裡……這兩年他的變化有多大啊!不過,雖然他堅信内心快樂的源泉已經幹涸,心裡就隻剩下認真履行責任後的那種沉悶的滿足感,但在這樣偉大的時刻,他還是擺脫不了心裡的愉悅感。

    那張經曆過戰争苦難後變得更加粗犷、迷人的臉龐也沒了往日的傷心和沮喪——要知道,這兩種表情在過去的一年裡可從來沒在他臉上消失過,眼神裡透出一種堅毅和無聲的熱情。

    他騎着馬走在鋪滿鮮花的凱旋大道上,聽着遠處的鐘聲和人們狂熱的歡呼聲,好像完全忘記了自己那令人絕望的命運,完全融入了這個獨特、神聖、以後再也不會出現的節日裡,融入了彌漫在這個節日的怡人氣氛裡。

    此時,這種融入節日氣氛的感覺、胸前的鐵十字架,以及十字架下面快要愈合的那個光榮的傷口變成了一種特别的待遇,可能會彌補這個年輕生命所失去的所有快樂。

     凱旋儀式結束之後,他向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