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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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并沒有問他要将她帶到哪裡,一路也不多話,甚至看不出她是在聽他說話,還是自顧沉思。

    他一開始強裝生動地給她講着各種各樣的事,以為她會感興趣;他給她講海洋另一邊那些國家的女人,講她們的穿着、她們的歌舞以及她們對于愛情和男人的看法。

    見她沒有回應,他最終也沉默下來。

    街燈照耀下,他看到自己和那女孩兒的影子在前方晃動,有那麼一瞬間,他感到一陣深切的痛楚。

    他怎能将自己标榜為這個可憐家夥的護花使者呢?她緊緊抓着自己的胳膊,他非常清楚,自己再也無法輕易擺脫她了。

     六個星期前,在另外一個城市——也是這樣一個夏夜——他徒步回家,卻懷着另一番心情,身邊卻陪着另一個人!可再也回不去了。

    他應該帶着悲痛在這沙漠裡終其一生,該将人生的幸福拒之門外嗎?他的犧牲又能拯救誰呢?然而,他何不壓抑住痛苦,何不埋藏過去的回憶呢?那些回憶隻會讓他對“快樂之城”裡無憂無慮的生活充滿憎惡。

     他絕不會讓恐懼毀了自己的生活,他會昂首向前,會讓一切傷感在他嘲笑的目光下消散。

    他在心裡狂放不羁地笑出來,為了平抑心底遙遠而低沉的聲音,他挪了挪被女孩抓緊的胳膊,她卻抓得更緊了,也貼得更近了。

     “岑茨,”他說,“我的貼心寶貝,你總是低着頭可不好。

    看到那邊的房子了嗎,前面亮着燈的那一座?我就住在那裡,那裡房間可多了。

    生活太無趣了,改天我們去那裡玩捉迷藏怎麼樣?” 他興緻勃勃地擡起她的頭,好像他一下就能帶着她越過街道,進入那座房子一樣;可她突然别過頭,不安地指着前面兩個騎馬的人,他們已經向這邊靠近,他們不得不快點兒讓開。

     “小傻瓜!”他笑着說,“你千萬不要怕那兩個騎馬的人,他們是和平的‘星期天騎士’——” 他話音剛落,街燈照在那兩個騎馬人的臉上,他從側面和黑胡須認出了那是施内茨中尉,而另一個也是一位留着小胡子的紳士,他戴着草帽,穿着輕便的馬甲。

     不,一定是看錯了!他怎麼能在這兒?他一定是被剛才的回憶誤導了。

    隻因為他才回想過以前的事,他們的陰影還在他眼前揮之不去。

    是什麼能讓他未婚妻的叔叔來到慕尼黑呢,還有中尉陪着——他絕不可能丢下他的侄女不管? 可是——他看着他們,還聽到那人對着施内茨耳語了幾句,然後兩人歡快地笑出聲來。

     兩人旁若無人地騎馬而過,待他們的話音消失後,菲利克斯站在黑暗中,頹然凝視着他們遠去的方向,陷入了沉思。

     是他——艾琳的叔叔。

    可他是怎麼到這兒來的?誠然他在慕尼黑有遠親;可他已與他們失去聯系數年。

    他會不會知道菲利克斯就在這座城市?那是否就是他來這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