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故居阿什菲爾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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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班森船長滿載财富而歸。

     基頓家族的故事結束後,我的想象轉到格林太太身上。

     格林太太養了一百個孩子,最惹人愛的有小獅狗、小松鼠和小樹。

    它們跟随我在院子裡探險。

    它們既不完全像小孩,也不像狗,是介于人狗之間的一種難以确定的小生靈。

     像所有受良好教育的孩子們一樣,我每天都要“散一次步”。

    我特别讨厭散步,尤其是在出門前必須扣好靴子。

     用過茶後,我換上漿過的細棉布衣服,走下樓到客廳裡跟母親一塊兒玩,母親很有吸引力,她講的故事總是豐富多采。

    我們玩的遊戲也變化多樣,從未重複過。

    記得有一個關于一隻亮眼睛老鼠的故事。

    亮眼睛老鼠經曆了各式各樣的奇遇。

    可是有一天,母親宣布亮眼睛老鼠的故事講完了。

    我感到怅然若失,幾乎要哭起來。

    母親見此狀忙說道:“我再給你講一個‘好奇的蠟燭’的故事。

    ”這個故事有點像偵探小說,母親一共講了兩次。

    遺憾的是當故事正講到最驚險的地方,壞蛋慢慢地向蠟燭裡揉進毒藥時,家裡來了幾位客人,住了些日子,我們的遊戲和故事被迫中斷。

    客人走後,我向母親詢問故事的結局,她表情茫然,顯然故事情節已被忘得一幹二淨。

    這個沒有結局的故事一直萦繞在我的腦際。

     我對哥哥和姐姐的記憶不深,大概是因為他們都住校。

     哥哥就讀于哈羅公學。

    姐姐在布賴頓的勞倫斯女校,這所學校後來更名為羅蒂思女校。

    人們都說母親喜歡别出新裁,竟然把女兒送人了寄宿學校。

    父親寬宏大量,認可了這種标新立異的做法。

    母親樂于做各種各樣的嘗試。

     那些新的嘗試大多是宗教方面的,她總是朝三暮四。

    她擅長禱告和默禱,可是她的滿腔熱血和虔誠之心很難找到一種合适的祈禱方式。

    而父親卻一直信守一種信仰。

     我出生以前,母親的信仰曾幾次改弦易轍。

    她剛進羅馬東正教沒幾天,就改人惟一神教派(哥哥正是因此未曾受到過洗禮)。

    後來又改奉佛教。

    她激情滿懷地加入了波斯教,沒多久就又皈依了英國國教。

     父親虔誠地信奉東正教,每天晚上都作禱告,禮拜天去教堂。

    他對自己的信仰忠心不貳,但母親信奉别的教派,他也并不介意。

    正如我說過的那樣,他是一個随和的人。

     母親皈依了英國國教,他感到欣慰,這樣我降生的時候就可以在教區的教堂裡受洗禮了。

    我随祖母的名叫瑪麗,随母親的名叫克拉麗莎。

    阿加莎這個名字是在去教堂受洗禮的路上,母親的一位朋友起的,她說這名字好聽。

     我的宗教觀念主要是承襲姆媽的,信奉基督教。

    她不去教堂,而是自己在家讀《聖經》。

    我認為守安息日頭等重要,忙于塵世間瑣事是對上帝的最大不敬。

    我确信自己是得到“拯救”的信徒,對此感到沾沾自喜。

    我拒絕禮拜天做遊戲、唱歌、彈鋼琴,并為父親的行為提心吊膽,他禮拜天下午竟興緻勃勃地打闆球,還取笑牧師,有一次還取笑主教。

     母親曾一度熱衷于對兒女們的教育,可是後來卻走向另一個極端,孩子不滿八歲不許讀書,理由是,“這是為了保護孩子的眼睛和腦子。

    ” 然而,事情的發展并不像她希望的那樣。

    每當别人給我讀了一個我喜愛的故事後,我就要過那本書研究起來,開始還不懂書中内容,但漸漸地就弄懂了。

    每當跟姆媽外出時,我總是纏着她問商店上方或招貼闆上寫的是什麼字。

    結果有一天我發現自己可以毫不費力地讀一本名叫《愛情的天使》的書。

    接着我又給姆媽高聲朗讀這本書。

     “太太,”姆媽第二天歉疚地告訴母親,“恐怕阿加莎已學會閱讀了。

    ” 母親異常痛苦,但這已是既成事實。

    還不到五歲,書就向我展示了故事的世界。

    從那以後,每逢聖誕節和生日,我要的禮物就是書。

     父親認為,既然我能認字了,就最好開始學寫字。

    這倒是件不那麼令人愉快的事情。

    抽屜裡筆劃歪歪斜斜的破練習本多了起來。

    初學識字時,我隻注意整個詞而沒注意到單個的字母,區别B和R成了一大困難,于是又練習寫了不少B和R。

     後來,父親又說我最好也開始學點算術。

    就這樣,每天早飯後我伏在餐室的窗台上作算術題。

    比起那些難以駕馭的字母來,數字要有趣得多。

     父親對我的進步頗感振奮和自豪。

    我升了一級,可以做一本已經發黃的《習題集》了。

    我非常喜歡這本小集子,它趣味無窮,很有吸引力。

    我喜好算術,母親似乎感到意外,正像她自己也承認的那樣,她讨厭數學,家裡的來往賬目使她束手無策,一概由父親包攬。

     生活中另一件令我激動不已的事是,一次我收到了一份禮物——一隻金絲雀。

    它叫戈爾迪,後來變得非常溫順,在幼兒室裡蹦來蹦去。

    它有時站在姆媽的帽子上,隻要我一招呼,它馬上就飛過來,落在我的指頭上。

    它不僅是伴我嘻戲的小鳥,還是又一段神奇故事的開端。

    故事中的主要人物有兩個:迪基(小鳥)和迪基女士(我自己)。

    她們騎着戰馬遍遊了全國(實際上是我們的庭院),曆盡千險,數次從強盜的手下死裡逃生。

     3 在我早年生活中占有最重要地位的人是姆媽。

    幼兒室是隻屬于我們倆人的天地。

     我至今清楚地記得房間裡的壁紙——紫紅色的蝴蝶花爬滿了四壁,構成一幅環狀的彩圖。

    我常常晚上躺在床上,仰望着牆壁的上方。

    它在壁爐的火光和桌上那盞暗淡的油燈的映照下顯得格外動人。

    的确,我一生都偏愛紫紅色。

     姆媽坐在桌子旁做着針線活。

    在我的床鋪四周圍着一道屏風。

    别人以為我已經人睡,其實我常常醒着,觀賞着一朵朵蝴蝶花,猜想着它們是怎樣交織在一起的,繼續構思着基頓家的曆險故事。

     家中的另一位重要人物是我們的廚子簡。

    她像一位高高在上的女皇一樣統轄着廚房。

    她從十九歲起就跟随着母親,當時還是一位窈窕的姑娘,她由廚房裡的打雜升為廚子,一直跟了我們四十年。

    當她離開我們家的時候,體重至少也有二百一十磅了。

     廚房裡總有好吃的。

    豐盛的早餐過後,十一點左右又有可可,一盤剛烤制的酥皮點心和小甜面包,或者是熱乎乎的果醬糕餅。

    我們吃過後,傭人們用午餐。

    按照家規,鐘敲三點以前,廚房是不許旁人進去的。

    母親教導我,傭人進午餐的時候不能随便闖進廚房。

    “那是她們的休息時間,不要打擾她們。

    ” 對我來說,家中的傭人比起母親的友人和遠方的親戚來,要可親近得多。

    隻要我一閉上雙眼,腦海中就浮現出簡的形象。

    在我們家的廚房裡,她簡直是個來回移動的龐然大物:寬厚的胸脯,肥大的臀部,腰問緊束着一根漿過的束帶。

     肥胖的形體似乎并未給她招緻煩惱,雙腳,雙膝和腳踝也從未感到過不适,縱使患了高血壓病,她也未必察覺得到。

    在我的記憶中,她從未鬧過玻我不知道姆媽剛來我家時有多大年紀,也不明白母親為何選中這樣一位老妪。

    母親總是說:“自從姆媽到這兒來後,我就再也沒有為你操過心,因為你有位能人照料。

    ”姆媽不知照看過多少孩子——我是最後一個。

     五歲生日的那天,我收到一份禮物——一隻小狗。

    這真使我喜出望外,興奮得手舞足蹈。

    我簡直不敢相信,高興得連句話也說不出來。

    當讀到字條上人們慣說的那句話“收到此物必會驚呆”的時候,我想我當時真的驚呆了。

    我興奮得連句謝謝都不會說了,幾乎都沒顧上看一眼那隻漂亮的小狗,就躲開了。

    在以後的生活中,我也常常這樣做。

    不知道人為什麼這麼遲鈍。

    記得當時我一下子鑽進了衛生間。

    這是一個讓人反省的好地方,誰也不會跟着你進去。

    當時,衛生間幹淨、舒适,幾乎可以住人。

    我放下了沉重的紅木坐架,坐在上面,失神地注視着挂在牆上的托基地圖,讓自己恢複一下理智。

     “我有一隻狗———隻狗了——它是我自己的狗——我自己的——一隻約克夏狗——我的狗——歸我所有!” 此時,那隻才四個月的約克夏小狗郁郁不樂地溜達着,來到院子裡,投靠了我們家的園丁,一位叫戴維的脾氣粗暴的男人。

    小狗曾經由某個做臨時工的園林工人喂養,一見到插在土裡的鐵鍁,就以為那或許是它的落腳之地。

    它坐在院裡的小道上,神情專注地觀看園丁挖土。

     我及時地找到了它,跟它交上了朋友。

    起初雙方都有些腼腆,隻是試着相互靠近,可是不到一星期,就難舍難分了。

     它的大号是父親給取的,叫喬治·華盛頓;小名托尼是我起的。

    對孩子來說,托尼是隻極好的小狗——它溫順,充滿了柔情,能勾起我許多遐想。

    姆媽也減去了一些折磨。

    那一堆緞帶和裝飾品不再被我強加在她的身上,而是贈給了托尼。

     它對這些東西是來者不拒,表示贊賞,偶爾還咬上幾片,送給它穿的那雙拖鞋。

    我還特許它進入我編造的故事中。

    托尼以勳爵的身份加入了迪基(也就是那隻叫戈爾迪的金絲雀)和迪基女士(也就是我)的行列。

     在我童年的記憶中,哥哥留給我的印象要比姐姐深。

    姐姐待我極好,而哥哥卻很高傲,他管我叫“小雞兒”。

    盡管如此,隻要一有可能,我還是跟他套近乎。

    我記憶最深的是他養過一窩白鼠。

    他向我介紹了他的“威斯克先生和太太”以及它們全家。

    姆媽不同意我接近那些小動物。

    說它們身上有怪味。

    它們散發的氣味的确難聞。

     哥哥對我來說是那麼富有吸引力,我簡直離不開他。

    他當時正處于傲睨小妹妹的年齡,覺得我特别讨厭。

    有時他發了點善心,允許我走進他的”車間”,那裡有一台車床。

    他讓我抱起許多小木塊和工具遞到他手裡。

    可是過不了多久,這隻“小瘦雞”就被趕了出來。

     4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