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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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輪到給自己治療,必須及時地把他們送到手術台上。

    昨天一天之内,一連出了好幾起事故,将軍大發雷霆,他在緊急會議上呼籲醫務人員拿出良心來。

    他大聲疾呼地說,在醫療工作中耽誤時間,就等于誤人生命……但問題不僅在于醫務人員的良心,還在于傷員後送工作的整個複雜的運轉過程。

    如果把它在紙上畫成圖表的話,這個過程就象是由許多互相聯系、互相傳動的大小齒輪組成的鐘表機構。

    不過這整個機構不是裝在小巧玲珑的鐘表殼子裡的,恰恰相反,在進攻的日子裡,從靠近火線的前沿醫療站到鐵路線上的衛生飛班車,相距就有幾十公裡。

    如果從集團軍補給站再往前到内地去的話,那麼,衛生列車還要按照另外的專門線路行駛一圈。

    塔尼雅的工作職責,隻是檢查這個長達幾十公裡的機構中靠近戰場的最初幾個小輪子的轉動情況。

     在這個機構的所有環節中,自始至終,處處都得靠人的良心辦事。

    前線的衛生兵是如此;傷員搭乘的順路駛過的卡車司機是如此;渡口勤務主任是如此——任憑對岸的車輛川流不息而來,他也得勉為其難,先讓傷員渡過河,把他們送到後方去;補給站的軍運鐵路員工也是如此——他們一方面必須讓裝着炮彈的列車優先通過,趕往前線,一方面又要想方設法,挂上幾節空的衛生飛班車,把它們送到前方,不然的活,下一批傷員就無法往後方運送了。

     幾乎每個人都意識到自己也可能成為傷員,這就增強了大家按良心辦事的願望。

    假若不是那樣的話,光靠醫務人員,他們是決不能做到他們在戰争中所做到的這一切的。

     今天,塔尼雅随同羅斯裡亞科夫乘着一輛吉普車一直來到别列津納河的河邊。

    到了渡口,羅斯裡亞科夫讓塔尼雅下了車,自己卻沿着林間小道往森林裡開去了。

     吉普車越開越遠,象一隻野兔似的在坑坑窪窪的地方縱跳着,時而往右,時而往左,彎彎曲曲地繞過那些擊毀和燒壞的德軍車輛。

    這個地方真是應有盡有啊!又是大卡車,又是司令部的大轎車,又是摩托車,還有一些已經辨不出是什麼車了。

    前天,我們的空軍把這條林間小道整個翻了幾遍,它就變成這副模樣了。

     德軍原來的渡口被我們炸毀了,我們重新開辟了一個新的渡口。

    在林間小道上,在森林裡,在這個新渡口附近,以及在通往渡口的公路兩側,遍地都是沒有來得及收拾掉的屍體。

    到了今天,我軍渡河後第二天早晨,在渡口周圍和通往渡口的大小道路上,都散發出一股屍體的惡臭,甚至使得一般人認為對什麼氣味都聞慣了的醫務人員也感到難以忍受。

     昨天是個大熱天——在背陰的地方,溫度也有二十七度。

    到了傍晚,事情就很清楚了,必須對這裡的渡口作出處理:要麼是調撥人力來清理渡口,而且要一下子撥出許多人來,至少幾千人,以便把這些屍體全部搬走、埋掉,要麼是把這個軍車、人員來往不絕的主要渡口轉移到别的地方,哪怕能轉移到兩三公裡遠的地方去也好。

     今天一早,羅斯裡亞科夫就是為了這樁事趕到這裡來的。

    用他自己的話來說,是要根據“鐵的事實”向集團軍軍事委員會提出報告,不管事情多麼複雜,渡口非轉移不可;讓成千上萬個人川流不息地經過這個可怕的地區,那可太危險啦! 塔尼雅站在離橋不遠的地方,她已有兩三次舉手示意,但還沒有搭上車。

    過橋的卡車都是滿載的,炮彈箱堆得和車幫一樣高。

    有一輛卡車停了下來,但這輛卡車馬上就要向右拐彎,而塔尼雅卻要筆直往前走。

     随後,一輛吉普車飛快地趕上了這輛停着的卡車,有人從車裡向她招了招手。

    由于車篷擋住了視線。

    她沒有看清楚這招手的人是誰。

    直到第二輛裝着天線的吉普車和後面的裝甲運輸車跟着第一輛吉普車駛過,她這才明白:一定是辛佐夫随同司令趕到前面去了。

    辛佐夫向她招了招手,卻無法按照自己的心願讓車子停下來…… 當吉普車繞過停着的卡車時,辛佐夫看到塔尼雅站在卡車背後的公路邊上,但已經遲了。

    她的身影一閃而過,又被卡車擋住了。

    辛佐夫隻來得及向她招了招手,卻不知道她看到沒有。

     但坐在前面的謝爾皮林卻從前車鏡裡注意到了坐在後座的辛佐夫招了一下手,便回過頭來問:“你跟誰打招呼?” “跟妻子。

    ” “停車,”謝爾皮林對古特科夫說,“讓後面兩輛車開過去。

    就這樣。

    ” 等到裝着電台的吉普車和裝甲運輸車趕到他們的前面,謝爾皮林又命令古特科夫開倒車。

     謝爾皮林坐着的那輛吉普車筆直地開着倒車,一直開到站在路旁的塔尼雅身邊才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