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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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知道他是一個電話兵。

    “他帶着這個線頭遊過河來,是要來接電話的,而且也終于把電話接通了。

    ”尼庫林懷着敬意想起了這位早已犧牲的戰士,也想起了有線電通信,他依然認為,有線電通信才是最可靠的通信工具! 對于謝爾皮林或鮑依科這樣一些統率着集團軍、指揮着這個龐大軍事機構的人來說,他們是根據什麼作出我強敵弱的結論的呢?他們是根據整個戰役的勝利進程,根據俘獲的數量,根據标志着德軍在力量對比上每況愈下的數字來判斷的。

    這些數字就是:飛機——五比一;大炮——三比一;坦克—一二比—……這一整夜間向尼庫林和他的戰友們所在的德魯特河西岸的小空地開炮的,是德軍的一個兵員沒有滿額的迫擊炮營。

    就總的規模來說,這個營不過是全局中一個微不足道的局部而已。

    集團軍前面的德軍還有幾百門炮,而這個營總共就不過七、八門炮罷了。

     但是,在尼庫林和他的戰友們躺着的這片低窪的河岸沙地上,德軍卻用八門迫擊炮來對付我軍的一門炮,何況就連這一門炮也是啞的,因為炮彈已經打完了。

    而那八門炮卻打了整整一夜,它們使傷員不斷死亡,把活着的人壓得擡不起頭來,從而使他們對這場戰鬥産生了敵強我弱的感覺。

    一個戰士在艱苦的戰鬥中,特别在思想毫無準備的情況下,是會産生這種感覺的。

     假如尼庫林和他的戰友們為這種感覺所支配,那将是危險的。

    它的危險就在于,你受它的支配,它就會把你一直引向絕望,這樣的話,在這個夜裡,他們就不能在德魯特河的西岸堅持下來,他們就會掉轉身子,退過河去。

    在這種情況下,生死是難以逆料的。

    因為受絕望驅使的保命本能,往往非但不能使人獲救,有時恰恰相反,它會在他自己認為已經獲救的時刻送了命。

     尼庫林雖然也産生過上述的感覺,但他并沒有屈服。

    雖然他知道,德軍此時在德魯特河西岸要比他強,但他仍然以強者的姿态堅持作戰。

     在這六晝夜進攻的日子裡,他已經走了一百公裡路。

    在他走過的大半路程中,他都意識到:他是受到保護的,雖然一天之内總有好幾次碰到這樣那樣的危險。

    既然要打前鋒,不管你走得多快,危險總是難免的。

     雖然尼庫林本身在進攻剛開始的時候就負了輕傷,但是他記得,在空軍和炮兵把德國人的前沿犁地似的犁過幾遍之後,他周圍負傷的人是不多的,而且總的說來,我們的傷亡很小。

    他記得,在他負傷之後,自行火炮和坦克紛紛趕上他朝前推進,火箭彈不斷從他的頭頂飛過,于是,在德軍第二和第三陣地上,又重新騰起了煙塵和泥塊……當他在衛生營待了兩天重新歸隊,并在今天戰死的那位中尉領導下繼續前進時,他又一次感覺到:他是受到保護的。

    他感覺到,密集的炮火是怎樣把他面前的德軍從陣地上擊退的,坦克是怎樣粉碎德軍的抵抗的,還有,當我們的“戈爾貝利”轟炸機越過頭頂飛向德軍,并在那裡投彈以後,德軍又是怎樣向他停止炮擊的。

     在戰役開始之前,經過很長時間、花了巨大勞動所作的一切準備,雖然不免有這樣或那樣的疏漏和缺陷,但終于發揮了作用并将繼續發揮作用,它支持着尼庫林,推動他繼續前進。

     但是,戰争中不可避免地也碰到了這樣的時刻。

    尼庫林在這些進攻的日子裡已經習慣地認為比我們弱的德國人,現在,在這個地方,卻突然變得比我們強了。

    雖然尼庫林堅信、這不過是暫時的現象,可在這個時候,非得把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不可,決不能讓德國人感到他們比我們強,決不能讓他們有這種想法! 今天淩晨,團部的鼓動員來到他們營裡,概括地講述了昨天的戰果。

    他說,維帖布斯克已經收複,而這裡呢,按照他的說法,我軍已“全線”到達第聶伯河東岸,正在攻打莫吉廖夫。

     在這以後,整整一天他們都是在行軍中度過的。

    雖然在幾個小時以前,莫斯科已經用二百二十四門大炮同時鳴放了二十響禮炮來慶祝莫吉廖夫的解放,但尼庫林卻還不知道這個城市是否已經收複。

    不過,盡管尼庫林對前線已經發生和正在發生的許多重大事件并不清楚;但是,由于他親身參加了這些事件,憑自己内心的力量,他還是感覺到了它們的意義。

     早上鼓動員告訴他們,公報裡寫的是“我軍全線到達第聶伯河東岸”,而在他說這話的時候,我軍已經渡過第聶伯河,已經在它的西岸了。

    而對尼庫林來說,這個“全線”到達的地方,早就落在後面,而不是在前面了。

    不過,在兩天之前,當他自己渡過第聶伯河的時候,則還不是“全線”,而隻是他們首先渡過了這條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