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公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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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dquo[14] 有一天沩山在小睡，仰山來問訊，沩山便回面向壁，仰山說： &ldquo和尚何得如此？&rdquo師（沩山）起曰：&ldquo我适來得一夢，你試為我原看。
&rdquo仰取一盆水與師洗面。
少頃，香嚴亦來問訊。
師曰：&ldquo我适來得一夢，寂子為我原了，汝更與我原看。
&rdquo嚴乃點一碗茶來。
師曰：&ldquo二子見解，過于鹙子。
&rdquo[15] 石霜禅師歸寂以後，衆人請首座繼任住持。
九峰道虔禅師對衆人說： &ldquo須明得先師意，始可。
&rdquo座（首座）曰：&ldquo先師有甚麼意？&rdquo師（九峰）曰：&ldquo先師道：&lsquo休去，歇去，冷湫湫地去，一念萬年去，寒灰枯木去，古廟香爐去，一條白練去。
其餘則不。
&rsquo&rdquo問：&ldquo如何是一條白練去？&rdquo座曰：&ldquo這個隻是明一色邊事。
&rdquo師曰：&ldquo元來未會先師意在。
&rdquo座曰：&ldquo你不肯我，那但裝香來，香煙斷處，若去不得，即不會先師意。
&rdquo遂焚香，香煙未斷，座已脫去。
師拊座背曰：&ldquo坐脫立亡，即不無先師意，未夢見在。
&rdquo[16] 這個例子再次告訴我們，禅完全不同于耽着枯寂。
公案的數目傳統上估計有一千七百則，不過計算方式有點寬松。
對于行解而言，若要解悟，隻要在不到十則、五則，甚至一則公案上面用功就夠了。
至于徹底的證悟，則需要萬緣放下，并且深信禅的究竟目的，求解生死之縛。
像臨濟宗的弟子那樣隻在一切公案上揣度，是不會有什麼結果的。
數目的确無關緊要，信心和用功才是必要條件，無此，則禅隻是泡影。
把禅當作思辨和抽象思考的人，永遠也無法入道，隻有發長遠心才能夠探測到它。
數百則公案也罷，如恒河沙數公案也罷，都不關我們的事。
隻要能如如平等、谛觀生生不息的宇宙萬象，公案就完成其使命了。
這就是公案體系裡潛藏的危險。
人們可能以為習禅不過如此，而忘記了禅的真正目的是開展自己的内在生命。
許多人堕入這個陷阱，其結果就是禅的衰敗式微。
大慧禅師有感于此，于是一把火燒掉他的師父圓悟禅師編集的百則公案。
它原本出自雪窦重顯禅師的&ldquo百則頌古&rdquo，并由圓悟逐一評唱。
大慧是真正的禅門弟子。
他知道他的師父評論該選集的用心，他也知道将來它會成為禅的自我毀滅的武器，于是付之一炬。
然而，這部書終究逃過一劫，成為我們現在最重要的禅學典籍。
的确，它已經成為權威經典，經常在禅學研究裡被引用以決疑。
這部書就是《碧岩錄》，對于門外漢而言，它猶如天書一般。
首先，它不是以古文撰寫的，書裡充斥着唐宋時期的白話，這些白話如今也隻在雄渾沉郁的禅學典籍裡才看得到。
其次，它的風格非常獨特，而其中的思想和表現方式也很出人意表，那些想要在裡頭看到一般的佛教名相或至少是習慣了的古典文體的人，總會覺得不知所措。
撇開文體上的困難不談，《碧岩錄》自然是充滿禅味的。
然而，想要知道禅門弟子如何拈弄公案的人，最好還是看看這部書。
此外也有若幹評唱公案的作品多少仿照《碧岩錄》的風格，例如《從容錄》《無門關》《槐安國語》等。
其實，在禅宗語錄或祖師們的生平故事裡，都或多或少會以禅的特有方式提到公案。
幾乎每位著名的禅師都會留下語錄，并且構成現在我們看到的禅宗典籍。
關于佛教的哲學研究充斥着各種瑣碎繁複的經解注釋，但是禅卻給我們簡單扼要的開示、如警句般的提唱、諷刺性的評論，似乎蓄意和前者唱反調。
禅宗典籍的另一個特色，就是偏好詩的形式：以詩偈去評唱公案。
其中《碧岩錄》和《從容錄》尤為經典。
前者為圓悟根據《雪窦百則頌古》編著，後者則是萬松行秀以《宏智百則頌古》為基礎寫成的，都是以偈頌方式去評論。
由于禅比較接近領會感受，而不是知性，所以它很自然地會以詩去表現，而不是以哲學的形式，它對詩的偏愛也就無法避免了。
注解： [1] &ldquo慧&rdquo是我們靈魂生命裡最高的直觀力量，當然絕不隻是知見而已。
另見拙著《鈴木大拙禅論集之三》。
[2] 四弘誓願：衆生無邊誓願度，煩惱無盡誓願斷，法門無量誓願學，無上佛道誓願成。
[3] 《釋禅波羅蜜次第法門》卷第一。
[4] 關于日本的坐禅，見拙著《鈴木大拙禅論集之二》。
[5] 現在的中國佛教都是禅淨雙修，盡管大部分的寺院都宣稱是屬于禅宗，他們同時誦讀《阿彌陀經》和《般若心經》。
[6] 見《六祖壇經》卷第一。
[7] 佛果克勤禅師語。
見《佛果圓悟真覺禅師心要》。
&ldquo所以修多羅教如标月指，祖師言句是敲門瓦子。
&rdquo [8] 見《五燈會元》卷第四。
[9] 見《滁州琅琊山覺和尚語錄》，另見《汾陽無德禅師語錄》。
&ldquo上堂，拈起拄杖雲：&lsquo識得這個，參學事畢。
還識麼？莫道喚甚麼作拄杖。
&rsquo&rdquo [10] 見《破庵祖先禅師語錄》。
[11] 見《破庵祖先禅師語錄》，另見《五燈會元》卷第八。
[12] 見《破庵祖先禅師語錄》。
[13] 見《五燈會元》卷第九。
&ldquo東平&rdquo：仰山當時住在東平。
[14] 見《五燈會元》卷第十五。
[15] 見《指月錄》卷第十二。
&ldquo原看&rdquo：解釋。
&ldquo鹙子&rdquo：舍利佛。
[16] 見《五燈會元》卷第六。
&ldquo明一色邊事&rdquo：說明絕對空。
&ldquo去不得&rdquo：未入滅。
&ldquo脫去&rdquo：入滅。
&ldquo未夢見在&rdquo：沒有夢見先師的意思。
&rdquo[14] 有一天沩山在小睡，仰山來問訊，沩山便回面向壁，仰山說： &ldquo和尚何得如此？&rdquo師（沩山）起曰：&ldquo我适來得一夢，你試為我原看。
&rdquo仰取一盆水與師洗面。
少頃，香嚴亦來問訊。
師曰：&ldquo我适來得一夢，寂子為我原了，汝更與我原看。
&rdquo嚴乃點一碗茶來。
師曰：&ldquo二子見解，過于鹙子。
&rdquo[15] 石霜禅師歸寂以後，衆人請首座繼任住持。
九峰道虔禅師對衆人說： &ldquo須明得先師意，始可。
&rdquo座（首座）曰：&ldquo先師有甚麼意？&rdquo師（九峰）曰：&ldquo先師道：&lsquo休去，歇去，冷湫湫地去，一念萬年去，寒灰枯木去，古廟香爐去，一條白練去。
其餘則不。
&rsquo&rdquo問：&ldquo如何是一條白練去？&rdquo座曰：&ldquo這個隻是明一色邊事。
&rdquo師曰：&ldquo元來未會先師意在。
&rdquo座曰：&ldquo你不肯我，那但裝香來，香煙斷處，若去不得，即不會先師意。
&rdquo遂焚香，香煙未斷，座已脫去。
師拊座背曰：&ldquo坐脫立亡，即不無先師意，未夢見在。
&rdquo[16] 這個例子再次告訴我們，禅完全不同于耽着枯寂。
公案的數目傳統上估計有一千七百則，不過計算方式有點寬松。
對于行解而言，若要解悟，隻要在不到十則、五則，甚至一則公案上面用功就夠了。
至于徹底的證悟，則需要萬緣放下，并且深信禅的究竟目的，求解生死之縛。
像臨濟宗的弟子那樣隻在一切公案上揣度，是不會有什麼結果的。
數目的确無關緊要，信心和用功才是必要條件，無此，則禅隻是泡影。
把禅當作思辨和抽象思考的人，永遠也無法入道，隻有發長遠心才能夠探測到它。
數百則公案也罷，如恒河沙數公案也罷，都不關我們的事。
隻要能如如平等、谛觀生生不息的宇宙萬象，公案就完成其使命了。
這就是公案體系裡潛藏的危險。
人們可能以為習禅不過如此，而忘記了禅的真正目的是開展自己的内在生命。
許多人堕入這個陷阱，其結果就是禅的衰敗式微。
大慧禅師有感于此，于是一把火燒掉他的師父圓悟禅師編集的百則公案。
它原本出自雪窦重顯禅師的&ldquo百則頌古&rdquo，并由圓悟逐一評唱。
大慧是真正的禅門弟子。
他知道他的師父評論該選集的用心，他也知道将來它會成為禅的自我毀滅的武器，于是付之一炬。
然而，這部書終究逃過一劫，成為我們現在最重要的禅學典籍。
的确，它已經成為權威經典，經常在禅學研究裡被引用以決疑。
這部書就是《碧岩錄》，對于門外漢而言，它猶如天書一般。
首先，它不是以古文撰寫的，書裡充斥着唐宋時期的白話，這些白話如今也隻在雄渾沉郁的禅學典籍裡才看得到。
其次，它的風格非常獨特，而其中的思想和表現方式也很出人意表，那些想要在裡頭看到一般的佛教名相或至少是習慣了的古典文體的人，總會覺得不知所措。
撇開文體上的困難不談，《碧岩錄》自然是充滿禅味的。
然而，想要知道禅門弟子如何拈弄公案的人，最好還是看看這部書。
此外也有若幹評唱公案的作品多少仿照《碧岩錄》的風格，例如《從容錄》《無門關》《槐安國語》等。
其實，在禅宗語錄或祖師們的生平故事裡，都或多或少會以禅的特有方式提到公案。
幾乎每位著名的禅師都會留下語錄，并且構成現在我們看到的禅宗典籍。
關于佛教的哲學研究充斥着各種瑣碎繁複的經解注釋，但是禅卻給我們簡單扼要的開示、如警句般的提唱、諷刺性的評論，似乎蓄意和前者唱反調。
禅宗典籍的另一個特色，就是偏好詩的形式：以詩偈去評唱公案。
其中《碧岩錄》和《從容錄》尤為經典。
前者為圓悟根據《雪窦百則頌古》編著，後者則是萬松行秀以《宏智百則頌古》為基礎寫成的，都是以偈頌方式去評論。
由于禅比較接近領會感受，而不是知性，所以它很自然地會以詩去表現，而不是以哲學的形式，它對詩的偏愛也就無法避免了。
注解： [1] &ldquo慧&rdquo是我們靈魂生命裡最高的直觀力量，當然絕不隻是知見而已。
另見拙著《鈴木大拙禅論集之三》。
[2] 四弘誓願：衆生無邊誓願度，煩惱無盡誓願斷，法門無量誓願學，無上佛道誓願成。
[3] 《釋禅波羅蜜次第法門》卷第一。
[4] 關于日本的坐禅，見拙著《鈴木大拙禅論集之二》。
[5] 現在的中國佛教都是禅淨雙修，盡管大部分的寺院都宣稱是屬于禅宗，他們同時誦讀《阿彌陀經》和《般若心經》。
[6] 見《六祖壇經》卷第一。
[7] 佛果克勤禅師語。
見《佛果圓悟真覺禅師心要》。
&ldquo所以修多羅教如标月指，祖師言句是敲門瓦子。
&rdquo [8] 見《五燈會元》卷第四。
[9] 見《滁州琅琊山覺和尚語錄》，另見《汾陽無德禅師語錄》。
&ldquo上堂，拈起拄杖雲：&lsquo識得這個，參學事畢。
還識麼？莫道喚甚麼作拄杖。
&rsquo&rdquo [10] 見《破庵祖先禅師語錄》。
[11] 見《破庵祖先禅師語錄》，另見《五燈會元》卷第八。
[12] 見《破庵祖先禅師語錄》。
[13] 見《五燈會元》卷第九。
&ldquo東平&rdquo：仰山當時住在東平。
[14] 見《五燈會元》卷第十五。
[15] 見《指月錄》卷第十二。
&ldquo原看&rdquo：解釋。
&ldquo鹙子&rdquo：舍利佛。
[16] 見《五燈會元》卷第六。
&ldquo明一色邊事&rdquo：說明絕對空。
&ldquo去不得&rdquo：未入滅。
&ldquo脫去&rdquo：入滅。
&ldquo未夢見在&rdquo：沒有夢見先師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