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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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愈來愈濃了。
蒼白的日子慢吞吞由空曠無聲的田野拖過去，在森林那一頭消失，像将熄的燭光照耀下的聖餅，總是一天比一天安靜，一天比一天蒼白。
每天早晨，曙光愈來愈呆滞，仿佛被寒冷的白霜、悲哀的寂靜和大地減退的生命凍僵了。
太陽由深淵爬上來，暗蒙蒙的，光芒盡失，東方某處崛起的烏鴉和穴鳥圍着太陽球繞圈子，它們低飛過田野，嘎嘎發出送喪般的啼聲。
冷風接着來了，凄寒又蕭瑟，吹皺了秋水，吹焦了僅存的綠意，扯下路邊白楊樹的最後幾片枯葉，葉子慢慢往下掉，像串串淚珠&mdash&mdash垂死的夏季所流的血淚。
破曉時分，村民一天比一天晚起，牛群吃草的步伐愈來愈慢，谷倉開門的吱嘎聲不再那麼粗銳，男人的嗓音在死寂的空田野聽來活像被什麼東西悶住了，他們生命的脈搏現在也比較微弱。
他們不時出現在屋外，或者來到鄉間，突然停下腳步，望着鉛灰色模糊的遠方良久良久。
枯黃的草地上不時有牲畜擡起長了角的大腦袋，它們慢慢反刍，眼睛也盯着很遠很遠的地方，空洞的咩咩聲時時穿透凄涼的荒野。
淩晨的天氣愈來愈冷，愈來愈暗，炊煙低飄過光秃秃的果樹上空，到村裡的谷倉附近來避寒的鳥兒也愈來愈多了。
烏鴉立在屋脊或秃枝上，不然就挨着地面輕輕飛，嘎嘎亂叫&mdash&mdash仿佛唱着陰森森即将來臨的冬日之歌。
正午通常有陽光，但是寂靜得很，樹林的呢喃聲像朦胧的低語遠遠傳來，河水起漣漪的聲音宛如痛苦的啜泣。
正午的寂靜有幾分死亡的氣息，不常走的道路和沒有葉子的果園潛伏着深深的悲哀，夾着一種退避未來嚴冬的感覺。
犁田的工作幾乎完成了，有些人在天色轉暗後才完工，犁好最後的一道田畦，一面走回家，一面回頭看田地，渴望明年春天快一點到來。
往往黃昏還沒到就下起寒雨，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甚至下到天色微明&mdash&mdash長長的秋日朦胧天，住家的窗戶火光熊熊，像金色的花朵，沒人走的大路中水窪亮得像明鏡&mdash&mdash雨甚至下到深夜，寒冷的濕風将雨滴打在玻璃窗上，在果樹間哀号。
有一隻被迫留下來的斷翼鹳常在草地間徘徊，如今漸漸走近波瑞納家的麥堆，牛郎懷特克喜歡拿東西給它吃，引它走過來。
如今&ldquo化緣叟&rdquo通過村子的次數也愈來愈多了，不隻平常那些背着扁囊，長篇祈禱，家犬看了就吠的普通乞丐，還有些截然不同的典型。
他們跑遍各地，曾經走很遠，到過許多神聖的地方，他們熟悉欽斯托荷娃、奧斯特羅布拉瑪和卡伐瑞亞等地，漫長的黃昏他們樂于向村民報道大世界的情形和外國的奇風異俗。
有些甚至談起&ldquo聖士&rdquo，描述他們跨海的奇迹，他們碰到過的奇事，村民虔誠又驚訝地聽着，不止一個人不相信有這種事情。
啊，現在是秋天&mdash&mdash晚秋了！ 村子裡再也聽不到玩玩鬧鬧的笑聲，快活的呼喊，甚至小鳥的輕唱；隻有疾風在茅屋頂怒号，冰雨沿着咔啦咔啦的窗闆注下玻璃般的雨膜，還有打谷場上鍊枷迅速敲擊的聲音，一天比一天響。
秋天&mdash&mdash冬日之母真的來了。
有一項安慰。
到目前為止天氣還不算太差，路面還沒有軟化成泥沼，這種情形大概能維持到市集那天。
大市集跟村裡的節慶一樣，全麗蔔卡村的人都會去參加。
市集定在聖科杜拉紀念日舉行，這是聖誕節之前的最後一次市集，每個人都做了準備。
事前好幾天，大家就在議論，該賣什麼東西？是牛呢，谷物呢，還是小家畜？冬天快要來了，也需要買點生活用品，而且數目還不小哩。
因此家庭中發生不少小口角和争執，大家都知道誰也沒有餘錢，現金一天比一天難籌措。
此外，稅金和公社費這時候該繳了，還有各種錢要用，多筆借來的錢要還，傭人的工資也常在這個時候發放。
有時候不止一個地主（哪怕擁有十七英畝地的人）想不出該怎麼辦。
于是，有人牽出牛舍的母牛，用茅草擦淨它沾滿糞便的軀體，給它足夠的苜蓿夜裡吃，或者一缽大麥煮馬鈴薯，盡量将它養胖一點；另外一些人則在瞎眼又無用的老馬身上用工夫，盡量使它有一點馬兒的架式。
還有人為了及時準備好谷物，整天忙着打谷。
波瑞納全家人也盡力工作。
老頭子由庫巴幫忙，打完他所有的小麥，幼姿卡和漢卡則利用一切閑暇喂母豬，或者她們選出來要賣的白鵝。
随時可能會下雨，安提克多次帶懷特克到樹林，取些幹樹枝和木柴當燃料及草薦，有些送到牛舍，有些則做成房屋保暖用的外層護闆。
這股工作的狂熱維持到市集頭一晚，直等小麥裝成一袋袋擡上車，推進谷倉，明天的一切都準備好了，他們才一起坐在波瑞納的房子裡吃晚餐。
爐火熊熊冒上煙，他們借着火光斯斯文文地默默吃喝，但是晚餐吃完後，女人把鍋缸清走了，波瑞納移近火邊說： &ldquo我們得在天亮前出發。
&rdquo &ldquo當然，晚一點點都不行，&rdquo安提克答道，邊說邊用油塗馬具，庫巴則忙着削一根鍊枷的打禾棍，懷特克正在削明天要煮的馬鈴薯，并抽空逗弄躺在附近抓跳蚤的拉帕。
有一段時間，屋裡靜悄悄的，隻聽得木塊劈劈啪啪燒，爐邊的蟋蟀尖聲叫，屋外水聲嘩啦嘩啦，鍋盤哐哐響。
&ldquo庫巴，明年你打不打算留在我家做事？&rdquo 他任由小刀滑落，一直盯着火光，波瑞納問他有沒有聽到問話。
&ldquo聽到了，但是我在想&mdash&mdash真的，你各方面對我都不差&hellip&hellip隻是&mdash&mdash&rdquo他心慌意亂地打住了。
&ldquo幼姿卡！來點伏特加酒和吃的東西&mdash&mdash我們豈能像猶太人，幹着嘴巴辦事？&rdquo 他吩咐之後，将一張闆凳拉近火邊。
幼姿卡馬上端來一瓶酒、一塊面包和一串臘腸，擺在工作台上。
&ldquo喝呀，庫巴，喝呀，說說你的想法。
&rdquo &ldquo謝謝，老爺&mdash&mdash噢，我想留下來，但是&hellip&hellip但是&hellip&hellip&rdquo &ldquo希望加點薪水？&rdquo &ldquo能加最好。
你看，我的羊皮襖全破了。
我的皮靴也一樣；另外我還需要一件頭巾外套。
我若這副打扮上教堂，我隻得站在門廊上。
我穿這種衣服怎麼能站在聖壇前面呢？&rdquo 波瑞納冷冷地說，&ldquo能，前幾個禮拜天你并不介意&hellip&hellip你擠到首席人物站的地方！&rdquo &ldquo那倒是真話&hellip&hellip是的，不過&hellip&hellip&rdquo他結結巴巴，臊得面紅耳赤。
&ldquo神父親口教我們該尊敬長上&mdash&mdash來，庫巴，喝一杯祝我們有更好地默契，好好聽我說。
你很清楚長工不比地主農夫。
每個人都有他的地位，是天主分派給我們的。
主耶稣也給了你應有的地位。
所以得安分些，别往前擠，也别爬到别人頭上，那是可悲的罪過。
換成神父，他也會這麼說。
非如此不可，否則世間就沒有秩序了&mdash&mdash你懂我的意思嗎？&rdquo &ldquo我不是畜生，知道字句的含義。
&rdquo &ldquo好，那麼，當心别爬到任何人頭頂。
&rdquo &ldquo但我惟一的願望是史接近上帝的祭壇！&rdquo &ldquo無論你在哪一個角落，上帝都聽得見你的心聲，别怕。
還有，既然這裡的人都認識你，你何必擠到首席人物群中？&rdquo &ldquo你說得對，對極了。
我若是有地的農人，我會扛天篷，扶神父，坐在闆凳上，大聲唱書裡的聖歌。
&rdquo他歎了一口氣說，&ldquo但我隻是長工&mdash&mdash我父親卻是農地主人，告訴你！我應該像一條狗站在門廳或外面的門廊上。
&rdquo &ldquo全世界都這樣規定，你費心思也改變不了。
&rdquo &ldquo我确實沒法改變。
&rdquo &ldquo再喝一杯，庫巴，說說你希望升多少工錢。
&rdquo 庫巴喝下伏特加酒。
現在他有點醉了，心情倒像在酒店裡，由風琴師家的麥克或别的好朋友相伴，可以平平等等暢談。
于是他解開頭巾外套的一兩粒鈕扣，伸伸兩腿，用拳頭敲闆凳，大聲說： &ldquo加四盧布紙币和一盧布銀币，我就留在你們家！&rdquo 波瑞納抗議說：&ldquo我想你不是酒醉就是發瘋。
&rdquo但是庫巴一心追求他的夢想，沒聽見主人的話。
他的想像力不聽指揮，腦筋開始長翅膀，自信心增強，覺得自己像任何農場主人一樣高超有威力。
&ldquo是的。
多給四盧布紙币，外加一盧布當定金，我就留下來。
否則，他媽的！我要到市集去。
我會找到工作，哪怕在貴族領地當車夫也好。
他們認識我&mdash&mdash知道我正直，會做田裡或屋裡的任何農事。
很多農場主人聽過我養牛的本領&mdash&mdash再不然&hellip&hellip我會射擊，可以為神父或顔喀爾打鳥&hellip&hellip再不然&hellip&hellip&rdquo 老頭子吼道：&ldquo瞧他！瞧這跛子多神氣！&rdquo 這個侮辱使庫巴清醒過來，美夢頓時醒了。
他不再說他能做什麼，卻仍堅守他剛才提的條件。
波瑞納隻得每次讓步半盧布或一
蒼白的日子慢吞吞由空曠無聲的田野拖過去，在森林那一頭消失，像将熄的燭光照耀下的聖餅，總是一天比一天安靜，一天比一天蒼白。
每天早晨，曙光愈來愈呆滞，仿佛被寒冷的白霜、悲哀的寂靜和大地減退的生命凍僵了。
太陽由深淵爬上來，暗蒙蒙的，光芒盡失，東方某處崛起的烏鴉和穴鳥圍着太陽球繞圈子，它們低飛過田野，嘎嘎發出送喪般的啼聲。
冷風接着來了，凄寒又蕭瑟，吹皺了秋水，吹焦了僅存的綠意，扯下路邊白楊樹的最後幾片枯葉，葉子慢慢往下掉，像串串淚珠&mdash&mdash垂死的夏季所流的血淚。
破曉時分，村民一天比一天晚起，牛群吃草的步伐愈來愈慢，谷倉開門的吱嘎聲不再那麼粗銳，男人的嗓音在死寂的空田野聽來活像被什麼東西悶住了，他們生命的脈搏現在也比較微弱。
他們不時出現在屋外，或者來到鄉間，突然停下腳步，望着鉛灰色模糊的遠方良久良久。
枯黃的草地上不時有牲畜擡起長了角的大腦袋，它們慢慢反刍，眼睛也盯着很遠很遠的地方，空洞的咩咩聲時時穿透凄涼的荒野。
淩晨的天氣愈來愈冷，愈來愈暗，炊煙低飄過光秃秃的果樹上空，到村裡的谷倉附近來避寒的鳥兒也愈來愈多了。
烏鴉立在屋脊或秃枝上，不然就挨着地面輕輕飛，嘎嘎亂叫&mdash&mdash仿佛唱着陰森森即将來臨的冬日之歌。
正午通常有陽光，但是寂靜得很，樹林的呢喃聲像朦胧的低語遠遠傳來，河水起漣漪的聲音宛如痛苦的啜泣。
正午的寂靜有幾分死亡的氣息，不常走的道路和沒有葉子的果園潛伏着深深的悲哀，夾着一種退避未來嚴冬的感覺。
犁田的工作幾乎完成了，有些人在天色轉暗後才完工，犁好最後的一道田畦，一面走回家，一面回頭看田地，渴望明年春天快一點到來。
往往黃昏還沒到就下起寒雨，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甚至下到天色微明&mdash&mdash長長的秋日朦胧天，住家的窗戶火光熊熊，像金色的花朵，沒人走的大路中水窪亮得像明鏡&mdash&mdash雨甚至下到深夜，寒冷的濕風将雨滴打在玻璃窗上，在果樹間哀号。
有一隻被迫留下來的斷翼鹳常在草地間徘徊，如今漸漸走近波瑞納家的麥堆，牛郎懷特克喜歡拿東西給它吃，引它走過來。
如今&ldquo化緣叟&rdquo通過村子的次數也愈來愈多了，不隻平常那些背着扁囊，長篇祈禱，家犬看了就吠的普通乞丐，還有些截然不同的典型。
他們跑遍各地，曾經走很遠，到過許多神聖的地方，他們熟悉欽斯托荷娃、奧斯特羅布拉瑪和卡伐瑞亞等地，漫長的黃昏他們樂于向村民報道大世界的情形和外國的奇風異俗。
有些甚至談起&ldquo聖士&rdquo，描述他們跨海的奇迹，他們碰到過的奇事，村民虔誠又驚訝地聽着，不止一個人不相信有這種事情。
啊，現在是秋天&mdash&mdash晚秋了！ 村子裡再也聽不到玩玩鬧鬧的笑聲，快活的呼喊，甚至小鳥的輕唱；隻有疾風在茅屋頂怒号，冰雨沿着咔啦咔啦的窗闆注下玻璃般的雨膜，還有打谷場上鍊枷迅速敲擊的聲音，一天比一天響。
秋天&mdash&mdash冬日之母真的來了。
有一項安慰。
到目前為止天氣還不算太差，路面還沒有軟化成泥沼，這種情形大概能維持到市集那天。
大市集跟村裡的節慶一樣，全麗蔔卡村的人都會去參加。
市集定在聖科杜拉紀念日舉行，這是聖誕節之前的最後一次市集，每個人都做了準備。
事前好幾天，大家就在議論，該賣什麼東西？是牛呢，谷物呢，還是小家畜？冬天快要來了，也需要買點生活用品，而且數目還不小哩。
因此家庭中發生不少小口角和争執，大家都知道誰也沒有餘錢，現金一天比一天難籌措。
此外，稅金和公社費這時候該繳了，還有各種錢要用，多筆借來的錢要還，傭人的工資也常在這個時候發放。
有時候不止一個地主（哪怕擁有十七英畝地的人）想不出該怎麼辦。
于是，有人牽出牛舍的母牛，用茅草擦淨它沾滿糞便的軀體，給它足夠的苜蓿夜裡吃，或者一缽大麥煮馬鈴薯，盡量将它養胖一點；另外一些人則在瞎眼又無用的老馬身上用工夫，盡量使它有一點馬兒的架式。
還有人為了及時準備好谷物，整天忙着打谷。
波瑞納全家人也盡力工作。
老頭子由庫巴幫忙，打完他所有的小麥，幼姿卡和漢卡則利用一切閑暇喂母豬，或者她們選出來要賣的白鵝。
随時可能會下雨，安提克多次帶懷特克到樹林，取些幹樹枝和木柴當燃料及草薦，有些送到牛舍，有些則做成房屋保暖用的外層護闆。
這股工作的狂熱維持到市集頭一晚，直等小麥裝成一袋袋擡上車，推進谷倉，明天的一切都準備好了，他們才一起坐在波瑞納的房子裡吃晚餐。
爐火熊熊冒上煙，他們借着火光斯斯文文地默默吃喝，但是晚餐吃完後，女人把鍋缸清走了，波瑞納移近火邊說： &ldquo我們得在天亮前出發。
&rdquo &ldquo當然，晚一點點都不行，&rdquo安提克答道，邊說邊用油塗馬具，庫巴則忙着削一根鍊枷的打禾棍，懷特克正在削明天要煮的馬鈴薯，并抽空逗弄躺在附近抓跳蚤的拉帕。
有一段時間，屋裡靜悄悄的，隻聽得木塊劈劈啪啪燒，爐邊的蟋蟀尖聲叫，屋外水聲嘩啦嘩啦，鍋盤哐哐響。
&ldquo庫巴，明年你打不打算留在我家做事？&rdquo 他任由小刀滑落，一直盯着火光，波瑞納問他有沒有聽到問話。
&ldquo聽到了，但是我在想&mdash&mdash真的，你各方面對我都不差&hellip&hellip隻是&mdash&mdash&rdquo他心慌意亂地打住了。
&ldquo幼姿卡！來點伏特加酒和吃的東西&mdash&mdash我們豈能像猶太人，幹着嘴巴辦事？&rdquo 他吩咐之後，将一張闆凳拉近火邊。
幼姿卡馬上端來一瓶酒、一塊面包和一串臘腸，擺在工作台上。
&ldquo喝呀，庫巴，喝呀，說說你的想法。
&rdquo &ldquo謝謝，老爺&mdash&mdash噢，我想留下來，但是&hellip&hellip但是&hellip&hellip&rdquo &ldquo希望加點薪水？&rdquo &ldquo能加最好。
你看，我的羊皮襖全破了。
我的皮靴也一樣；另外我還需要一件頭巾外套。
我若這副打扮上教堂，我隻得站在門廊上。
我穿這種衣服怎麼能站在聖壇前面呢？&rdquo 波瑞納冷冷地說，&ldquo能，前幾個禮拜天你并不介意&hellip&hellip你擠到首席人物站的地方！&rdquo &ldquo那倒是真話&hellip&hellip是的，不過&hellip&hellip&rdquo他結結巴巴，臊得面紅耳赤。
&ldquo神父親口教我們該尊敬長上&mdash&mdash來，庫巴，喝一杯祝我們有更好地默契，好好聽我說。
你很清楚長工不比地主農夫。
每個人都有他的地位，是天主分派給我們的。
主耶稣也給了你應有的地位。
所以得安分些，别往前擠，也别爬到别人頭上，那是可悲的罪過。
換成神父，他也會這麼說。
非如此不可，否則世間就沒有秩序了&mdash&mdash你懂我的意思嗎？&rdquo &ldquo我不是畜生，知道字句的含義。
&rdquo &ldquo好，那麼，當心别爬到任何人頭頂。
&rdquo &ldquo但我惟一的願望是史接近上帝的祭壇！&rdquo &ldquo無論你在哪一個角落，上帝都聽得見你的心聲，别怕。
還有，既然這裡的人都認識你，你何必擠到首席人物群中？&rdquo &ldquo你說得對，對極了。
我若是有地的農人，我會扛天篷，扶神父，坐在闆凳上，大聲唱書裡的聖歌。
&rdquo他歎了一口氣說，&ldquo但我隻是長工&mdash&mdash我父親卻是農地主人，告訴你！我應該像一條狗站在門廳或外面的門廊上。
&rdquo &ldquo全世界都這樣規定，你費心思也改變不了。
&rdquo &ldquo我确實沒法改變。
&rdquo &ldquo再喝一杯，庫巴，說說你希望升多少工錢。
&rdquo 庫巴喝下伏特加酒。
現在他有點醉了，心情倒像在酒店裡，由風琴師家的麥克或别的好朋友相伴，可以平平等等暢談。
于是他解開頭巾外套的一兩粒鈕扣，伸伸兩腿，用拳頭敲闆凳，大聲說： &ldquo加四盧布紙币和一盧布銀币，我就留在你們家！&rdquo 波瑞納抗議說：&ldquo我想你不是酒醉就是發瘋。
&rdquo但是庫巴一心追求他的夢想，沒聽見主人的話。
他的想像力不聽指揮，腦筋開始長翅膀，自信心增強，覺得自己像任何農場主人一樣高超有威力。
&ldquo是的。
多給四盧布紙币，外加一盧布當定金，我就留下來。
否則，他媽的！我要到市集去。
我會找到工作，哪怕在貴族領地當車夫也好。
他們認識我&mdash&mdash知道我正直，會做田裡或屋裡的任何農事。
很多農場主人聽過我養牛的本領&mdash&mdash再不然&hellip&hellip我會射擊，可以為神父或顔喀爾打鳥&hellip&hellip再不然&hellip&hellip&rdquo 老頭子吼道：&ldquo瞧他！瞧這跛子多神氣！&rdquo 這個侮辱使庫巴清醒過來，美夢頓時醒了。
他不再說他能做什麼，卻仍堅守他剛才提的條件。
波瑞納隻得每次讓步半盧布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