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腿放光,提高嗓門指斥人們的罪孽:貪婪和酗酒啦,縱欲和怨毒啦,不尊敬長上,言行不虔敬&hellip&hellip。

    他的聲音很響亮,哀求他們,懇求他們悔過,庫巴想到這些罪愆,想到其可憫和可悲的地方,難過得哭出聲來,會衆也跟着大哭&mdash&mdash不隻是婦女,魁偉的農夫也一樣&mdash&mdash整座教堂充滿嗚咽聲。

    神父以&ldquo尾悔诏書&rdquo作個總結,然後轉向聖壇,跪在地上,屋裡喊聲如雷,大家都拜倒在地,像森林被旋風刮倒似的。

    民衆趴着流淚哀歎,傷心又後侮,懇求上帝發慈悲,他們頭上揚起一陣灰塵。

     接着又一片寂靜&mdash&mdash祈禱跟上帝神交的寂靜,因為現在大彌撒開始了。

    風琴奏出可敬又可畏的沉悶低音,庫巴的心靈漲滿愛悅和狂歡的幸福,簡直要炸開了。

     神父的口音突然由聖壇傳來,飄過民衆低垂的頭頂&mdash&mdash奇怪的尖音加上神聖的歌詞,然後鐘聲像連珠炮,薰香一股股在上升,把信徒籠罩在芬芳的迷霧裡。

    噢,這時候庫巴狂喜至極,隻會歎氣,手臂往外伸,一直捶胸脯,幾乎為自己微不足道而興奮得暈倒! &ldquo噢,耶稣!我所愛的耶稣!&rdquo他茫然地說道。

    他的拳頭緊握着那一茲洛蒂的錢币。

    現在禮拜式完成了,安布羅斯端着盤子走來,搖動上面的錢币,表示要募捐教堂的燭火錢。

    庫巴站起來,把他那枚茲洛蒂硬币扔在盤子上,慢慢拿回幾科培&mdash&mdash他看過農主們做過很多次。

    他高興極了,聽見安布羅斯說: &ldquo願上帝酬賞你!&rdquo 接着他們拿小蠟燭過來,陳列聖餐面包,然後要繞教堂遊行一周。

    庫巴伸出手,想拿大一點的蠟燭,但是他瞥見多明尼克大媽陪雅歌娜站在他附近,正以譴責的目光冷冷望着他,于是他選了一根小的。

    他立刻點燃,神父手端聖體匣,轉向民衆。

    司儀神父口唱聖歌,慢慢登上聖壇台階,走進立刻為他排成的巷道&mdash&mdash一條由歌者、燭光、炫麗的色彩和嗡嗡聲構成的巷道。

    行列開始往前移,風琴大聲響,鐘聲也來湊熱鬧,會衆一緻用虔誠的嗓門唱聖歌。

    在衆人和緩緩前行的蠟燭陣前方,有一根銀十字架亮閃閃的。

    後面是聖像,隔着亞麻布罩依稀可見,四周圍滿鮮花、花邊和金銀絲的裝飾品。

    遊行行列來到大教堂門口,太陽射進來,照亮了一團團的薰香煙霧;旗幟垂下來通過門口,被和風吹得飄擺着,像某些綠色和紫色大鳥的羽翼。

     行列繞着教堂走,庫巴一手遮燭光,跛着腳不屈不撓前進,緊跟在神父身邊,波瑞納、鐵匠、社區長和湯瑪士·克倫巴為神父撐起一個紅色的天篷。

    金光閃閃的聖體匣在天篷下射出光柱,直接向着太陽,你可以看見陽光穿透中央半透明的聖餅。

     他太專心了,不止一次摔跤或踩到别人的腳。

     &ldquo笨手笨腳的家夥,當心!&rdquo &ldquo你這跛腳的稻草人,你!&rdquo 但是他聽不見這些辱罵。

    聖詩雄壯地響着,像歌曲的聲浪拍打着聖體匣裡面蒼白的陽光,頭上的青銅喉管不住将洪亮的音符送入空中,連楓樹和菩提樹的枝桠都為之搖晃,不時有紅葉由樹梢落下來,像一隻受驚的鳥兒。

    高高的天上,在教堂尖塔和低垂的大樹上空,有一群吃驚的白鴿正在繞圈子飛翔。

     禮拜式完了,他們都湧進教堂四周的公墓,庫巴也夾在人群裡。

     雖然他知道那天農舍将有盛宴,他倒不着急,還停下來跟熟人說話,漸漸靠近他的雇主們,安提克和他太太依照大彌撒後的往例,站着跟别人聊天。

     另外一群人聚在墓地牌坊外邊的大路上,以鐵匠為首。

    他是健壯的家夥,從頭到腳學城裡人的打扮,身穿黑色頭巾外套,(背後有蠟質圓點!)頭戴深藍色的帽子,褲管遮住皮靴,馬甲上佩一條銀鍊子。

    他臉色紅潤,頭發鬈曲的,胡須呈紅色,說話聲很大,笑聲也很響,他是全村最會說俏皮話的人,他若拿一個人當笑柄&mdash&mdash哎,那個人的命運可就不樂觀了。

    庫巴望着他,聽他講話。

    他知道鐵匠連自己家的人都不放過。

    他跟嶽父竟然為妻子的嫁奁鬧意見,他豈肯放過他?但是庫巴不能多聽&mdash&mdash多明尼克大媽剛帶着雅歌娜離開教堂,現在正打他面前經過。

    他們走得不快,在教堂墓地裡停下來跟很多人打招呼說話。

    他聽見多明尼克大媽用低沉又虔敬的口吻談了幾句神父的事情,這時候雅歌娜環顧四周的民衆。

    她的身材高挑,很多長工也望着她,他們一面抽煙,一面由墓門外向她微笑。

    她确實是美女,衣着考究,風采不俗,很多鄉紳的女兒都比不上她。

     過路的姑娘和已婚婦人都盯着她,有的忌妒,有的隻是想欣賞她那質地佳、彩虹色不停變化的條紋裙子。

    她那露出漂亮白襪的紅帶黑的短筒鞋,她那像種了金花、炫麗耀眼的櫻桃色天鵝絨胸衣,以及她那雪白脖子上挂的一串串琥珀和珊瑚珠子,一束雜色的緞帶由脖子前面垂到背後。

     但是雅歌娜不理會豔羨的目光。

    她那對深藍色的眸子轉來轉去,終于和死盯着她的安提克四目交投。

    她面紅耳赤,拉她母親的袖子,表示要回家。

     &ldquo等一會兒,雅歌娜!&rdquo她母親在背後叫她,并和波瑞納老頭打招呼。

     她幾乎走不開,現在長工都擠在她四周,紛紛行禮和說笑&mdash&mdash玩笑話是針對庫巴,語氣很尖刻,因為庫巴跟在她後頭,仿佛盯着一幅圖畫。

    他做了一個輕蔑的手勢,掉頭一拐一拐走回家,他的主人們在那邊走,他得照料馬匹。

     他在門廊上坐定以後,脫口說:&ldquo是的,她像一幅圖畫!&rdquo 幼姿卡正好端餐點進來。

    &ldquo誰像一幅圖畫?&rdquo她問道。

     他垂下眼皮,腼腼腆腆,惟恐洩露心中的秘密。

    但是正餐曆時很久,菜肴很豐盛;所以他很快就忘了這回事兒。

     他們都優哉遊哉慢慢吃,一本正經,默默不說話,直到食欲減弱了,他們才能交談,用比較考究的興緻來品嘗大餐。

     那天幼姿卡權充主婦,負責補充每一個盤子的東西,她一再端食物出來,不讓盤底朝天。

     這種迷人的天氣,門廊顯然是他們用餐的最理想的地方。

    拉帕跑來跑去,哀叫求食,甚至立起來看盤子,若人扔一塊骨頭給它,它便馬上叼走;主人若叫它的名字,它就高興得汪汪叫,撲向樹籬頂等着吃面包屑的麻雀。

     過路人快快活活祝他們愉快。

    對于人家的祝福,他們都齊聲緻謝。

     &ldquo聽說你抓了幾隻鳥給神父。

    &rdquo波瑞納老頭說。

     &ldquo是的,我抓去了。

    &rdquo庫巴放下湯匙,說神父請他進房間,他看到那兒有不少大書。

     &ldquo他哪有時間全部看呢?&rdquo幼姿卡想不通。

     &ldquo什麼時間?咦,傍晚哪。

    他在屋裡走來走去,喝喝茶,經常在看書。

    &rdquo &ldquo一定都是信仰方面的書。

    &rdquo庫巴又加上一句。

     &ldquo不然又是什麼?總不會是拼字讀本!&rdquo漢卡說。

     &ldquo他閱讀村代理員每天拿給他的報紙。

    &rdquo她丈夫說道。

     &ldquo是啊,我們靠那些報紙知道全世界的事情。

    &rdquo &ldquo鐵匠訂了一份報,磨坊主也訂了。

    &rdquo 波瑞納老頭冷笑:&ldquo一定是專給鐵匠看的報紙。

    &rdquo &ldquo恰好是神父訂的那種報。

    &rdquo安提克反駁說。

     &ldquo那你知道喽?你看過沒有?&rdquo &ldquo有,我看過&hellip&hellip不止一次。

    &rdquo &ldquo他的勸告不會使你更精明。

    &rdquo &ldquo那你覺得誰精明?有十七英畝地或八頭牛的人,是不是?&rdquo &ldquo閉嘴,免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