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一一三 郁斯貝克寄磊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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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威尼斯)

    親愛的磊疊,世界絕不是萬古長存的,就連天體本身,亦非永遠不壞。天體變化,天文學家是目睹的證人;而這些變化,是宇宙中物質運動之極自然的結果。

    地球和其他行星一樣,受運動規律支配,它在自身内部忍受着各種元素的經常不息的搏鬥:海洋與大陸仿佛處于永恒的戰争中,每時每刻都有新的組合産生。

    人類托身于如此變化多端的寓所,自身情況亦難預測:千百萬種原因,可能發生作用,可能摧毀人類,何況增加或減少人類的數目。

    姑且不談史籍中曾經摧毀整個城市、整個王國的那些非常普通的個别災禍;還有普遍性的災禍,曾多少次使人類瀕于滅絕。

    曆史上充滿種種世界性的疫疠,它們曾經輪流地毀傷世界。曆史書籍上談到其中之一[1],它猛烈到燒焦了樹根,并且蔓延整個我們所知道的世界,直到震旦帝國[2];如果腐蝕的程度更增一等,可能在一天之内毀滅全人類。

    距今不到兩世紀,疾病中最可恥的一種[3],蔓延歐洲、亞洲與非洲。它在很短的時間内,産生驚人的後果。如果當時繼續這樣猖狂發展,人類早就滅絕了。一生下來,他們就被疾病壓得喘不過氣來,不能負起社會責任的重擔,他們可能早就悲慘地滅亡了。

    倘如毒素更猛烈一些,可能已經造成什麼結果?而且,假如不是運氣相當好,發現了一種這樣強烈的藥劑[4],毒素發展一定會更兇猛。否則此病不但破壞生殖機能的某些部分,甚至破壞整個生殖本身。

    但是,為什麼要談人類可能遭遇的毀滅呢?這毀滅不已經發生過了嗎?在事實上,洪水不已經将人類縮減為僅僅一個家庭了嗎?[5]

    有些哲學家将創造分别為兩種:物的創造與人的創造。他們不能理解,物質與物件之創造隻有六千年曆史;他們也不明白,何以上帝等待了這麼悠久的時間,沒有動手工作,直等到昨日,方始利用了他的創造力。也許上帝在以前沒有能這樣做,或不願意這樣做?然而,如果他在這一時期不能,在另一時期也一定不能。那麼也就是他不願意這樣做。可是,由于在上帝本身是毫無接替性的,假設他某一次願意某些事物,那麼他一定一直願意,而且一開始就願意。[6]

    同時,所有的曆史學家都對我們說起人類的始祖。他們給我們看初生時期的人類。這些哲學家認為,亞當是從一場普遍的災禍中被拯救出來的,正如挪亞是從洪水裡被救出來的一樣;并且認為自從創造世界以來,地球上這種巨大事件是很多的。

    但并非所有的破壞都是很猛烈的,我們看見地球上某些部分厭倦于供給人類生存的條件。我們如何知道,整個地球沒有一般性、緩慢、感覺不到、倦乏的原因?

    在針對你來信提出的、關于一千七八百年以來人類減少的問題加以答複以前,我很高興,能給你上述的一般觀念。下次信中,我将使你見到,一些與物理原因不相關的道德的原因,産生了減少人類的結果。

    一七一八年,舍爾邦月八日,于巴黎。

    ***

    [1]據說是指一三四八年的瘟疫,亦名&ldquo黑死病&rdquo。

    [2]中世紀歐洲史籍中,往往稱中國為&ldquo震旦&rdquo。

    [3]據說是指梅毒。

    [4]據說是指水銀(即汞)。

    [5]見《舊約·創世記》挪亞及其方舟的故事。

    [6]此段主要對《創世記》表示疑問,而認為人類始祖亞當是古代某一次大天災的孑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