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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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上穿一雙塗柏油的長靴。

    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人同他一塊兒進來;這個人穿了一件普通的厚呢長外衣,有一副極其靈活的茨岡人的面貌和一對銳利的漆黑的眼睛,他一進房來就用這對眼睛打量涅日丹諾夫&hellip&hellip馬爾克洛夫是他已經認識的。

    他名叫帕維爾;據說他是索洛明的得力助手。

     索洛明不慌不忙地走到兩位客人面前,默默地伸出他那隻長了繭子的瘦骨嶙峋的手把他們的手先後握過了,從抽屜裡拿出一個封好的紙包,他還是不說一句話,把紙包遞給帕維爾,帕維爾接過來,馬上走出去了。

    索洛明伸了一個懶腰,咳嗽了一聲;手一動把那頂便帽從後腦勺上扔開了,便在一把油漆過的小木椅上坐下,他指着一把同一類的長椅對馬爾克洛夫和涅日丹諾夫說: &ldquo請坐。

    &rdquo 馬爾克洛夫首先向索洛明介紹了涅日丹諾夫;索洛明又同涅日丹諾夫握了一次手。

    然後馬爾克洛夫談起&ldquo事業&rdquo來,提到瓦西裡·尼古拉耶維奇的信。

    涅日丹諾夫把信交給索洛明。

    索洛明注意地、從容地讀着,他的眼睛跟着字迹一行一行地在紙上移動,涅日丹諾夫一直在旁邊望着他。

    索洛明坐在靠近窗口的地方;已經下沉的太陽明亮地照着他那張略帶汗迹的曬黑了的臉和他那帶灰塵的淺黃色頭發,在上面灑下許多金色的光點。

    他讀信的時候,他的鼻孔微微顫動,而且鼓脹起來,他的嘴唇動着,好像他在念着每一個字似的;他雙手緊緊捏住信紙,把它捧得高高的。

    不知道因為什麼緣故,這一切倒使涅日丹諾夫感到愉快。

    索洛明把信交還給涅日丹諾夫,對他笑了笑,随後又去聽馬爾克洛夫講話。

    馬爾克洛夫不住地講着,講着,可是後來他終于講完了。

     &ldquo您知道吧,&rdquo索洛明說,他那略帶嘶啞的聲音是年輕而有力的,涅日丹諾夫聽來覺得很愉快,&ldquo在我這兒談話不大方便;讓我們到您那兒去,您府上離這兒也不過七裡地。

    我想你們是坐馬車來的吧?&rdquo &ldquo是的。

    &rdquo &ldquo好&hellip&hellip車裡會有我的坐位吧。

    一小時以後我的工作就完了,我就完全自由了。

    我們要好好談一下。

    您也有空嗎?&rdquo他掉轉頭向涅日丹諾夫問道。

     &ldquo一直到後天都有空。

    &rdquo &ldquo好極了。

    我們就在他家裡過夜。

    謝爾蓋·米哈伊雷奇,可以嗎?&rdquo &ldquo這還用問!當然可以。

    &rdquo &ldquo好吧&mdash&mdash我馬上就好了。

    我隻要把身上稍微弄幹淨一點兒。

    &rdquo &ldquo您工廠的事情怎樣呢?&rdquo馬爾克洛夫含有用意地問道。

     索洛明朝旁邊看了看。

     &ldquo我們要好好談一下,&rdquo他又說一遍,&ldquo稍微等一會兒&hellip&hellip我馬上就好了&hellip&hellip我忘了一點兒事情。

    &rdquo 他出去了。

    倘使他先前沒有給涅日丹諾夫留下一個好的印象,那麼涅日丹諾夫大概會想,也許甚至會問馬爾克洛夫:&ldquo他是不是故意躲開?&rdquo可是這一類的問題他連想也不曾想過。

     一個鐘點以後,在這座大樓的每一層,從所有的樓梯,從所有的門裡,大群的喧嚷的工人擁了出來,馬爾克洛夫、涅日丹諾夫和索洛明坐的馬車也就在這個時候出了工廠的大門到大路上去了。

     &ldquo瓦西裡·費多特奇!要幹起來嗎?&rdquo帕維爾把索洛明送到大門口,末了大聲問道。

     &ldquo等一等,&hellip&hellip&rdquo索洛明答道。

    他接着向他的朋友們解釋道:&ldquo這是夜班的事。

    &rdquo 他們到了博爾旬科沃,在那兒吃了晚飯(這大半是為了禮貌的關系),随後就抽起雪茄煙、談起話來,這是俄國人那種講起來就沒完沒了的夜間長談,像這種形式的長談在任何另外一個國家的人們中間都是很少有的。

    不過就是在談話的時候,索洛明也并沒有滿足涅日丹諾夫的期望。

    他講話非常少&hellip&hellip少得幾乎可以說他并沒有講過話;可是他聽得很注意,要是他偶爾發表一點兒意見或者批評一兩句,他的話總是有道理,有分量,而且很短。

    索洛明看來并不相信俄國就要發生革命;可是他不願意把自己的意見強加給别人,他也不阻止他們去試一下,而且他不是站得遠遠地觀望,他倒是站在他們的近旁。

    他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