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與小說 默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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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個印象,我們判斷他沒有照他所應當得的判斷法子做去,那是按着他曾給我們以什麼經驗,卻是靠着他所說的同我們回憶裡的一個經驗是否符合。

     這類判斷的偏曲,各種方式的,是接連下去沒有歸正的。

    一個經驗既做了我們生命中的一個大樞紐了,單是這件事就使我們對于同樣經驗的藝術的描寫特别不容易持别的态度,除開了一種實際的态度。

    曾經參加過戰争的人們常常不滿意《戰争與和平》。

    寫出來的确是很好,他們肯這樣子承認,但是這實在是不像戰争。

    近來我聽一位年輕的軍官,他已變作一個文人了,批評羅淩士先生b的美妙小說&mdash&mdash《亞倫的杖》,因為沒有一個&ldquo經過戰地的呐喊&rdquo的人會談得像書裡一位衛隊長那樣談着。

    對于他,像對于那位醫生,我是無話可答的。

    這差不多好像是胡鬧,去說&ldquo經過戰地的呐喊&rdquo反是失丢了、而不是得到批評這書的資格。

    但是實在的情形倒是這樣。

    若使我們開始用我們個人的實際經驗來判斷一部文學作品内中的事情,我們是走上錯路了,我們是不把它當作藝術看,而當作科學看;不當作是傳達對于人生的見解,卻是認為是對于所觀察的事實的一種大約忠實的紀錄。

     并且,這兩種态度的混雜常常做成無價值的書所以能夠奇怪地風行一時的原因。

    在《新格剌布街》裡季星c說一個小說家的成功大路是去描寫很富的上中流社會。

    這自然隻是許多路中的一個,但是實際上從季星時候以來這的确是非常成功的路。

    那班都還富有的人們喜歡讀一種他們想得出可以達到的一種生活情形,好似老處女們使女小說家發财,她自己也是個老處女,在書裡總是将一個老處女寫作是一個熱情的、像阿波羅神d的少年的愛人。

    一個作者能夠供給一大群人們的實際的希望以一種虛幻的滿足,他的發财是很靠得住的,因為有許多讀者簡直沒有夢想到走到文學的疆土的條件是将一切實際的希望全棄丢不顧了。

     這位醫生和他們并不是真正可以相比的。

    這是他的榮譽,他不能念着吉诃德先生的冒險而不感到苦痛。

    這事證明他具有他的職業所需要的敏銳的同情心。

    一個研究純粹科學的人(醫生并不是)也許遠不會這樣心中難過。

    但是有一班人要文學給他們以實際的滿足,凡是沒有個好團圓的書,都覺得是讀不下去的,這些人們值不得這種贊美,當然我們不能責備他們,因為他們希望得到我們所共同希望的幸福,我們卻能夠憐憫他們,因為不知道文學的美所引起的快樂是一種更純淨的同更耐久的,絕不是他們日常的希望的虛構的實現所能給的。

     a 克羅齊,意大利當代大哲學家。

    &mdash&mdash譯者注 b 羅淩士,英國當代小說家。

    &mdash&mdash譯者注 c George.R.Gissing(1857-1903),英國小說家,他的長篇小說NewGrubStreet是叙述英國窮苦的著作家的生涯。

    &mdash&mdash譯者注 d 阿波羅,希臘神話中的太陽神,他是個美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