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一座外國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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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大利式的小城。

    在小城那狹窄的、辛味強烈的市場上有賣蔬菜、雞和肉,光着腳的小孩用罐子當足球在那兒踢着玩,而母親們晃動着頭發,扯開尖厲的嗓門喊着她們孩子的悅耳而傳統的名字。

    這兒有意大利香腸、葡萄酒、廁所、煙草和手工業作坊的味兒;在敞開的商店門下站着隻穿襯衫的和藹的男人;大街上坐着正在敲打皮革的鞋匠,一切都是真實的,形形色色的和稀奇古怪的。

    在這個舞台上随時都可以演出歌劇的第一幕。

    這兒人們看到外國人帶着極大的好奇心在作考察,并且經常聽到有學問的人發表對外國民族充分理解的意見。

    賣冰凍甜食的商販推着小型的、發出丁零當啷響聲的手推車穿街走巷,叫賣他們的甜食。

    有時候一架活動鋼琴會在一個院子裡或在一個小場所進行演奏。

    平常一個外國人在這個小小的、肮髒而有趣的城市度過一兩個小時,購買草編織物和風景明信片,試着學習意大利語并搜集南方的印象,在這兒還拍攝了很多照片。

     在這座古老的小城後面,距離這兒很遠有一塊土地,那兒有鄉村和牧場,葡萄園和樹林。

    那兒的自然界還是一如既往,原始而未開發,所以外國人很少去觀察。

    因為有時當他們在汽車裡經過這個自然界時,他們看到的牧場和鄉村正好滿是灰塵,而且汽車道旁到處是敵視的眼光。

     因此外國人作了這樣的短途旅行之後很快又重新回到理想的城市。

    那兒有大量多層次的飯店,由聰明的經理引路,随同的有受過良好教育的、體貼入微的員工。

    小巧玲珑的輪船越過湖面,時髦的汽車行駛在大街上,到處是踩在瀝青和水泥地上的行人,到處都被剛剛打掃和噴灑過,到處會提供時髦服飾用品和飲食小吃。

    布裡斯托爾飯店裡住着法國前任總統,而公園飯店裡住着德國總理。

    人們走進雅緻的咖啡館,在那兒遇上了來自柏林、法蘭克福和慕尼黑的熟人,有人在看家鄉報并在舊城市的意大利輕歌劇中重新踏上了家鄉美好的空間。

    大城市的人握着洗幹淨的手,相互邀請去飲食小吃,其中一個正在電話機旁打電話給國内的公司,友好而興奮地在漂亮的、穿着考究的、歡樂的人群中移動。

    在圓柱式欄杆和夾竹桃樹後面的飯店平台上坐着著名的詩人,他們用沉思的眼神凝視着湖面,他們偶爾接待新聞界的代表,于是人們很快就獲悉,這個或那個名家正在寫什麼著作。

    在一個幽雅精緻的小飯館裡,有人看見國内大城市一個受歡迎的女演員坐在那兒,她穿着非常漂亮的服裝,在喂一隻獅子狗吃水果或甜食。

    她也醉心于大自然,每當晚上她在王宮飯店打開窗子,看見無數的燈光在閃爍時,常常達到入神的地步。

    這些燈光沿着湖畔延伸,夢幻般地在湖灣那邊消失。

     人們輕松而滿意地在林蔭道上散步,達姆施塔特的磨坊工人也在那兒。

    有人聽說,明天将有一位意大利男高音歌手在療養地的表演廳登台表演,他是唯一可以在卡魯索真正讓人洗耳恭聽的歌手。

    傍晚人們看見小輪船開回來了,仔細察看上岸的人,又碰到了熟人,在一個陳列櫥窗前站了一會兒,櫥窗裡存放着完全老式的成套家具和刺繡品。

    後來天氣涼爽了,于是人們回到了飯店。

    在混凝土和玻璃牆後面,那兒的餐廳早已被陶瓷器皿、玻璃器皿和銀餐具占據了席位,而且這兒不久将舉行一個小型的舞會,音樂本來就有,人們幾乎沒有為出席晚會梳妝打扮,就被悅耳的搖滾音樂所吸引。

     夜晚,飯店前花卉的漂亮景觀慢慢地消失。

    因為在花圃中,混凝土牆之間既稠密又混雜地長着一些茂盛的植物,山茶和杜鵑花,高高的棕榈樹也在其中,一切都是真實的,而且滿地是繁茂的球形植物,即胖胖的繡球花。

    明天舉行一次去甲地的大型遠足活動,人們對此很高興。

    而有人不會去甲地,則到其他任何一個地方去,到甲地或者乙地去,這一點兒也不可惜,因為人們可能在那兒恰好遇見同樣理想的城市,相同的湖,相同的碼頭,相同的景色如畫又滑稽的老城市和相同的具有高級玻璃牆的上等飯店,棕榈樹在那高級玻璃牆後面注視着我們用餐,而且有着相同的美好又柔和的音樂和這一切。

    如果城市人想過得舒适些,那麼這就屬于城市人的生活。

     (19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