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自己的樹”的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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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産物。

    &rdquo 古義人剛剛停下話頭,阿動取代正在沉默思考的羅茲問道: &ldquo現在,在這棵連香樹的樹下,古義人在說着話。

    六十年前的少年的你出現在這裡,向老年的你詢問&lsquo怎麼生活過來的?&rsquo&hellip&hellip這些都是你寫在作品裡的内容,是一個&lsquo怎麼&rsquo和&lsquo為什麼&rsquo複合起來的詢問,可是&hellip&hellip你認為會真的出現這種事嗎?&rdquo &ldquo實際上,我剛剛叙說了小說家的自我是&lsquo怎麼&rsquo生活過來的。

    我覺得,&lsquo為什麼&rsquo也複合在了其中。

    從現在開始逆算回去,假如孩童的我來到這裡等候的話&hellip&hellip肯定會認為這株連香樹果真是&lsquo自己的樹&rsquo&hellip&hellip也許,那個孩子會看到現在的我們正在野遊的情景。

    &rdquo 大家都重新環顧着自己的周圍。

    然後,羅茲将活頁筆記本攤放在膝頭,提出了新的問題: &ldquo在三島神社的庫房裡,真木彥發現了占領軍軍官的&lsquo禦靈&rsquo小道具。

    他還确認了在真木町和奧濑,也就是在這座森林的兩側,仍流傳着關于那個被打傷雙腳後還在爬行着逃走的美國兵的故事。

    他還說,那是目擊了實際發生過這件事的人所說的。

    像古義人那樣較之于實際體驗更重視從想像中獲得現實感的做法,不是當地人的通常性格。

     &ldquo我相信,一如古義人所說的那樣,兩位少年沒有在修練道場看到發生那個殘酷事件的現場。

    否則,在四十餘年的作家生活中,就不可能不去寫古義人的記憶所反映出來的場面以及暗示了。

    而在吾良描繪那事的電影腳本裡,不是也沒出現雙腳被打傷後依靠雙手的力量爬着逃命的美國兵嗎?倘若吾良真的了解實情,他怎麼會無視如此富有電影因素的畫面呢? &ldquo盡管如此,真木彥還是要證明美軍的語言學軍官被殘殺的事實,想要把這個事實亮在古義人的眼前。

    說什麼&lsquo戰敗之後也實際存在着随整個黨派存活下來的法西斯分子&rsquo&hellip&hellip什麼&lsquo古義人和吾良這兩個少年成了他們的道具,把美國兵引誘出來,這是古義人也承認了的事實&rsquo&hellip&hellip &ldquo&lsquo隻要澄清了這個事實,古義人就可以重新驅動那苦澀的想像力。

    即或他是那種不能清晰了解實際經驗與想像力之區别的人,不,正因為如此,古義人才将不得不改變自我認識的整體結構吧。

    &rsquo真木彥這樣說。

    &lsquo吾良即便看上去是那樣的個性,卻也以遠比古義人纖細的感受,在苦惱之極時選擇了自殺。

    他的苦惱自有其源頭。

    古義人不也曾大為光火地反駁說,吾良不是因為初入老境的憂郁而死去的。

    &rsquo &ldquo真木彥還說:&lsquo關于這個課題,就是讓古義人必須承認自己的責任,并且向日本和美國的市民社會進行告白。

    即便不盡情理,也要讓他這麼做。

    &rsquo &ldquo但是,關于美軍語言學軍官在修練道場被殘殺一事,除了三島神社庫房裡的小道具和當地的兩個傳說以外,真木彥并不掌握對他有利的證據。

    因此。

    他打算施加壓力,讓古義人自己&lsquo告白&rsquo出來。

    倘若能夠将&lsquo告白&rsquo錄音下來,他就計劃在比較文學的國際會議上予以發表。

    至于論文的翻譯,則想委托給我。

     &ldquo不過呀&hellip&hellip阿動、小香芽&hellip&hellip我講的内容過于艱深了。

    我覺得,我本身已經被拖到真木彥的思維方式那邊去了。

    我們把古義人在下午的批判性接受轉到更為生産性的方向上并予以展開吧。

    也是因為這個理由,最初的正式交談至此告一段落,轉而享受野遊中的聚餐吧。

    &rdquo 五 雖然沒有發出笑聲,年輕的阿動和香芽卻顯出了旺盛的食欲。

    當羅茲圍繞三明治的制作方法做各種說明之際,古義人獨自結束了餐事,躺在塑料薄膜的端頭,感到左腳的炎症和紅腫正在擴展中。

    他做出要去帳篷中的便攜式衛生間的模樣,往粗齒栎顯眼的粗壯樹幹方向走了下去。

    古義人試着将那隻脫下鞋襪的腳浸泡在水草豐茂的溪流裡,隻見腫大得已經很嚴重了,冰涼的水流雖然鎮住了熱感,痛楚卻從腫脹處的内裡陣陣襲來。

    千動身前往柏林前,曾買來大量名叫SALOBEL的片狀抗痛風劑,自己來四國時,也曾将剩餘部分都帶了來,用完後卻一直沒有再去購買。

    這一陣子,對于不斷升高的尿酸值不曾采取任何手段,這也是因為自己與内科性質的痛風一直無緣的緣故。

    浸泡時間一長,便感到流水過于涼了,古義人提起裸腳時,不得不面對一個事實&mdash&mdash變了形的大拇趾從根部直到頂端都顯現出異樣的紅色。

     古義人取下用皮帶固定在帳篷内側擱闆上的鐮刀,削整着一根垂落下來的粗齒栎樹枝。

    手杖很快就将成為自己的必需之物,試着杵了一下,立刻就派上了用場。

    看見撐着手杖走上來的古義人,羅茲的招呼中充滿了疑惑。

     &ldquo是久未發作的痛風病&hellip&hellip而且,好像排洩出了确實因為尿酸鹽的結晶而引發的東西。

    如果耽擱時間的話&hellip&hellip很快就會動彈不了的。

    &rdquo &ldquo那麼,請躺卧在阿動搭建好的帳篷裡。

    明天早晨,讓真木彥去找擡擔架的年輕人,回來時我再帶上一些消炎藥和止痛藥。

    阿動,你能留在這裡陪護吧。

    &rdquo 古義人想像着在粗齒栎下的黑暗裡聽着流自&ldquo湧出的水&rdquo的水流聲,挨着因疼痛而不能入眠的長夜的情景,感到自己正被由恐怖和魅惑糾纏而成的東西所充滿。

    這時,傳來了香芽像是從喉嚨裡因痙攣而發出的幼稚聲音: &ldquo阿動不能陪護長江先生!即便長江先生本人在森林裡過夜,不也是很可怕嗎?!在孩童時代,還曾有過天狗的男娼那件事呢&hellip&hellip&rdquo &ldquo香芽君,古義人先生可已經是成年人了,不會認為夜裡的森林那麼可怕吧。

    &rdquo &ldquo&hellip&hellip我是認為長江先生的病可怕。

    阿動不能陪護長江先生。

    如果被長江先生傳染了的話&hellip&hellip就連阿動也會可怕起來,那就麻煩了。

    &rdquo &ldquo&hellip&hellip就目前的情況來看,還是可以行走的。

    倘若實在走不動了,就再說那時候的話。

    &rdquo古義人說,&ldquo該不是在飯前的商議過程中,說了一些在&lsquo自己的樹下&rsquo不能說的話了吧?難道我說了破壞規矩的話了嗎?或許,這是為了預防在此後回答羅茲的提問時破了規矩才變成這樣的。

    倘若果真如此,那株連香樹就真的是我&lsquo自己的樹&rsquo了。

    &rdquo